十一月十六，上京已经进入冬季，去年冬天瑞雪纷飞，今年果然有了好收成，今年冬天雪虽不大，但依旧飘飞，加上秦国公祖传的二十多种新肥，相信来年也大概是一个丰年。
上京城外一处墓地旁，侯府众人全部聚集在此。雪花零落，每人身上都裹了一层雪衣，但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在认真地祭奠着。
墓中之人正是侯爷正妻，洛书瑶的亲娘。
洛书瑶身着白色貂绒，披着围脖，轻轻靠着顾正言的肩膀。
她望着墓碑，目露思念，细心的人能发现，她思念的目光下，还隐藏着浓浓的哀愁和迷茫。
顾正言轻轻抚摸她的脑后，带着一丝宠溺和无奈。
她的哀愁，他如何不懂？
近段日子，洛书瑶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晚上时而无法入眠，甚至食不下咽，身体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顾正言有些后悔举办什么狗屁的晋爵之宴了，自从宴席上一堆人明的暗的给他塞小妾后，洛书瑶的情绪就彻底低落了下来，就算哄也是强颜欢笑。
没办法，无法生育打击对这个时代的女人实在太大了。
洛书瑶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喃喃道:“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我的倔强，是源自她。”
“她被爹爹冷落后，伤心了很久，最终抑郁成疾...这也是我为什么从小不愿听爹爹话的缘由。”
“他让娘难受，我就让他难受。”
顾正言有些恍然，原来如此，娘子特立独行的叛逆性格还有着爹娘的加持。
不过...
“娘子，虽然这个场合不该问，但我还是想问...要是我让你难受，你会不会让我难受？”
顾正言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会。”洛书瑶头也不抬。
顾正言：...
“不过...”洛书瑶嘴角含笑，脸上带着依恋，闭着眼柔声道，“顾大相公会让我难受吗？”
顾正言看了看墓碑，笑了笑：“泰水大人在此，我可不敢说欺负你的话。”
洛书瑶撇嘴一笑，睁开眼睛，望向墓碑，表情忽然有些认真：“娘，瑶儿有幸，遇到了世界上对瑶儿最好的相公，他可比爹爹好多了...”
“其实爹爹也是大英雄，可...他始终比不了相公。”
“如有来生，瑶儿希望娘也能遇到像相公一样的男子。”
还有，娘，瑶儿如今还未有子嗣，相公不仅不嫌弃，还对我百般疼爱，越是这样瑶儿越内疚，总觉得对不起相公。
他曾答应我不纳妾，可是...如果我真的生不出子嗣，那难道要让顾家绝后吗？
如此，我岂不是太自私了？
我知道，朝堂诸臣私下给相公送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了，但他全部拒绝了。
如斯男儿，我怎可这般自私？
我...我是不是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妻子？
后面的话是洛书瑶在心里说的，说到后面，洛书瑶眼眶红润，神色有些恍惚。
说到底还是没有子嗣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如今顾正言的身份天下人都在盯着，要是没有子嗣，爵位怎么办？带进土里吗？
自洪朝后的第一位世袭秦国公，要是因为没子嗣而断了传承，史书上会怎么说？
除了那样，也别无他法了！
洛书瑶深吸口气，目露决然，似做出了什么决定。
祭祀完，洛书瑶回去时始终心不在焉，连顾正言问话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呢喃应付，顾正言感觉到了她的异常，紧紧把她拥在怀里。
城外到青鲤街的路不远，但洛书瑶今日却感觉坐了特别久。
回到府内，洛书瑶奔进书房，找出了顾正言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那副素描画。
画中的姑娘青涩中带着一丝冷傲和倔强，现在看来，依旧是那么气质出尘。
洛书瑶看在眼里，脑海中不停流淌过和那个男人甜蜜温馨的回忆。
良久，她收好画，把秋兰几个丫鬟叫了进来。
秋兰几个丫鬟知道洛书瑶叫她们的目的后纷纷生起疑惑，梳妆打扮？不是已经打扮好了吗？
小姐这是...
......
“吱呀~”
良久，房门打开，洛书瑶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出门。
“吃不吃？吃不吃？”
顾正言正用筷子夹着一块肉喂着毛毛，毛毛高傲地把头偏到一旁。
不吃！
见毛毛不吃，顾正言担忧中有些期待。
毛毛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它干的事情只有一样，疯狂铺窝，即便那个窝已经铺得很好了，可它始终觉得不满意。
看来是要生了。
毛毛可不像洛书瑶，和狼王大白连续嚎叫了几个星期，把公府众人嚎得眼眶乌黑，终于嚎大了肚子。
现在肚皮已经很大了，看来里面至少装了七八个小毛毛。
“顾正言。”
嗯？
听到背后传来洛书瑶的声音，顾正言有些恍惚。
娘子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自己了。
带着疑惑，顾正言缓缓转身。
“哐当~”手中筷子应声落地。
顾正言见到洛书瑶的打扮，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眼前的洛书瑶梳着一头少女流云髻，身着红装，带着金钗，这打扮...和第一次成婚时一模一样！
甚至连目光中的青涩和冷傲都一模一样。
娘子还是那个娘子！
不过...干什么？
“顾正言，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洛书要轻启朱唇，一举一动间依旧是那个十六岁的青涩少女，顾正言有些恍惚，彷佛回到了那个晚上。
“嗯？”
顾正言看着洛书瑶略微认真的样子，似明白了什么，缓缓道：“顾正言答应过洛书瑶，如和洛书瑶结为鸾凤，永不风流，永不纳妾...”
说完，院子陷入了一阵安静。
“飕飕~”
雪花忽然下得更大，洛书瑶的头发身上已被雪花覆盖，没了裘衣，她好像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顾正言看着她，内心忽然感到一股阵痛。
娘子，何必呢？
“飕飕~”
二人的目光在雪中交汇，目中对彼此的信任和爱，好似消融了冰雪。
此刻世界仿佛只有二人，画面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洛书瑶飘满雪花的青涩脸庞上忽然露出个绚烂的笑容。
“傻书生，为什么要答应我？我值得吗？”
顾正言无比认真：“这天下，没人比你更值得。”
洛书瑶又笑了笑，不过这次双眼浸满了泪水，她嘟着嘴：“顾正言，我反悔了，你答应我的条件，我想收回几个。”
顾正言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缓缓摇头：“收回无效，本相公答应的事，从来都不会反悔。”
洛书瑶笑中含泪：“你是不是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别说了！”顾正言加重了语气。
洛书瑶摇了摇头：“我要说，我就要说！”
“我要收回的条件是...永不风流，永不纳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