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7章 夜深了,儿子没了<\/h1>
楚月把一箱丹药取出,“愿外公身体康健,这些丹药,是我根据外公体质所炼。我尚未登天,不能为外公尽孝,劳烦阿娘帮我带去龙族。”
雪挽歌捧着一箱沉甸甸的丹药,红了红眼,心疼地看着楚月。
明月总是这般好,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考虑到每一个人。
再之后的一段时日里,家人们都陪在楚月身边。
闲话家常,有时种花。
离别在期,却不谈别离。
诸天殿的赐福殊荣,封侯之光,都落在了北洲大地慕府和帝域叶宫。
族谱生辉,庇护后世。
就算流光海域被封印了。
谁也不知,将来的哪日,是否会有人将封印解开。
而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只要诸天殿还存在于人世间。
叶、慕两府以及叶楚月和夜墨寒的后人,子子孙孙,都能以此开道,少走许多弯路。
封侯殊荣一事尘埃落定。
林野倒是个有心思的,派人在楚祥的牢里念叨此事——
“下界的叶、慕两府,真是三生有幸啊,有这么个叶楚月,被诸天殿封侯,光耀门楣,造福子孙,真是羡煞旁人。”
“你说大楚怎么回事,错失了个曙光侯。”
“还能是怎么回事,古人云虎毒不食子,楚王室我瞧着比虎还毒呢。”
“嘘,小声点,别被那人听见。”
“知道了。”
话虽如此,却没个小声的。
都是直奔着刺痛楚祥的目的。
声音太小了,这老头儿可就听不见了呢。
楚祥咬牙切齿,遍体生疼,不甘的情绪翻涌,充满了心肺。
若这曙光侯花落别家,毫不相干的人倒也罢了。
偏偏!
偏偏是那叶楚月,才是最让人抓心挠肺般难受的关键所在。
放在往日,诸天封侯的事,楚祥想都不敢想。
但知晓一步之遥,这满门荣耀就属于自己的了,那自然会扭曲心态,丧失理智,只一门心思的唯利是图去了。
楚祥血红的眼浸满了泪。
可笑的是。
这么久的时间里,满堂儿孙,竟没一个人来看望自己,关心自己。
他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怎叹人心凉薄,不堪一提。
楚祥低低地笑了两声,泪水沿着眼眶往下流。
他合该德高望重的人,落得这般田地,就算来日回到大楚,也不过是过街老鼠,人人皆可打骂。
他突然害怕,怕前路的渺茫,楚云城的不堪重用。
这日,林野乔装打扮,戴着帷帽,一袭白衫胜雪,私下托人约了楚南音出来。
“你是何人,特与我相见,是为何事?”楚南音问。
“南音公主,难道就不想知道,楚云城去海神界,是为何事吗?”
“父亲去了海神界?这不可能!”
楚南音眉头紧皱,矢口否决。
“可能与否,不重要。”
林野唇角一勾,“重要的是,我有一物,需要告知公主。”
“什么东西?”楚南音浑身写满了警惕。
来路不明的人,定是心怀不轨。
林野一挥手,袖袍萦绕着乳白色的光辉。
他将楚月改良版的千行神卷取出,铺盖在桌,以茶杯压着一角。
千行神卷记录着楚云城的脸庞,以及他和楚月的对话。
楚南音垂放在膝的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手背的薄薄青筋,微微地凸起。
她紧蹙着一双柳叶眉,牙关死咬,脸色透白。
“我不会相信你给我听的话,你这根本就是挑拨我和父亲、祖父的关系。”
楚南音一挥手,茶盏便掉落在了地上。
林野:“答对了,南音公主。”
楚南音:“?”
林野浅笑,“公主说的不错,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挑拨离间你们楚王室关系的,但所带之物绝非有假,事情的真相都可以如实告知。”
“你的祖父和父亲商量着,去往海神界,劝说曙光侯,关系转圜,或可得诸天殿封侯的殊荣。”
“你父亲确实前去了,还说了这样一番话。至于你的祖父,还有别样的心思。”
“他算准了曙光侯对大楚的憎恶,兴许会做出弑父的事情来,再以此谈判,说不定能换得曙光侯加入楚王室族谱的事。”
楚南音低着头,眼睛缠着绸缎,瞧不见光,耳边除了茶楼外的车水马龙,就是林野带着笑意的少年声了。
她想到——
那晚,父亲和祖父的争执。
手掌,颤抖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不管是我的父亲,还是祖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是么?”林野笑眯眯道:“一个好到割地送童子,一个好到挖掉亲生女儿的眼睛再丢进无间地狱。南音公主,你以为你得到了偏爱,实际上当利益冲突时,你也不得幸免。楚祥连自己儿子的命都算计,别提是你了。至于你那父亲,你该不会天真认为,是曙光侯该死,而你不该死吧?”
楚南音屈辱万分。
“醒醒吧,言尽于此,我也不过受人之托来挑拨离间,至于你们楚王室的事,就由不得我这外人操心了。”
林野收起千行神卷,交到了楚南音的手中,“信与不信,是你的事,你真该睁眼好好看看,你父亲的嘴脸。”
楚南音紧握着千行神卷,纤弱的背脊抖动了下。
她有几分信,却不敢信。
难道自己的温室,只是海市蜃楼吗?
林野即将走出雕花门的刹那,楚南音回头问:“公子,且慢——”
“干什么?少爷我很忙的。”
林野看着楚南音失明的眼睛,叹了口气。
多好的姑娘瞎了眼,可惜瞧不见他这英俊的脸。
“是曙光侯,嘱咐你来的吗?请公子务必告知,这……对我很重要。”
楚南音迫切道。
林野深深地凝视着楚南音,缄默不语。
“是,南音公主你也听见了,她虽挖你双眼,但知你不是罪魁祸首,真正该死的另有旁人,只是这眼睛她必须拿回来,血债血偿。”
“她,有话跟我说吗?”楚南音忐忑地问,竟不觉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并无任何言语交代,但我想,她希望你能够清醒,而不要为人棋子。南音公主,楚王室,真的烂透了呢。”
林野踏出了茶楼,不再管后事如何。
楚南音紧咬着下嘴唇,丢掉了千行神卷,独自拄着拐杖离去。
过了会儿,她又匍匐过来,手掌在地面摸索着,找到千行神卷,小心翼翼地卷起,藏在没人知道的空间宝物。
回到楚王室,楚云城见她归来,便问:“去哪了?”
“祖父尚在仙武牢狱,南音心中惆怅,就去散了散心。”
“好孩子。”
楚云城为之动容。
却说林野走出人群熙熙攘攘的长街,停下脚步,眉头一皱,疑惑出声:
“不对啊……”
“我这是成了侯爷的走狗咩?”
哪有他这般丰神玉朗的走狗啊。
不过……能为侯爷做事,还真是让人骄傲。
林野咧着嘴一笑,挺直脊背如劲松,飒沓出了长街,莫名的自豪旁人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
「那不是一般的走狗。」
「那可是曙光侯的小俊犬啊!」
楚月批阅军务,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慕倾凰忙为她拢了拢披风。
雪挽歌添了一壶热茶。
小狐狸将屋子烘热。
……
因有浓女帝和远征大帅的封神之事,两府家人便能在界天宫待上一段日子。
这是楚月来到海神大地后,最心平气和的时候。
剑星司在天梯脚下的枯竭血地动工了好久。
卫袖袖倒是勤快,时不时溜过去指点。
不知道的恐还以为这是在给袖袖公子修剪新婚的府邸。
顾小柔老早就看卫袖袖不痛快了,坐在赵追岳身边的藤蔓秋千上,晃荡两条腿,群裾衣袂随风而起,如盛开的樱花。
“他是剑星司的什么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天管地管我们的剑星司。”
顾小柔撇着监工的卫袖袖哼唧了两声。
“卫公子没有恶意。”赵追岳说。
“怪讨厌的。”
顾小柔见卫袖袖朝自己看来,当即扭过了脸。
昨夜这卫袖袖还深夜去寻她,讨论剑星司的殿宇分配。
气得顾小柔够呛。
赵追岳并未多言,只低垂着头,无声笑了。
“万剑山那边倒是沉得住气,没什么动静,或许,是已经接受剑星司的存在了。”
顾小柔仰头看天,冬日里的喜鹊绕碧穹旋飞,彩霞似缎,景如仙境,堪称是美妙绝伦。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追岳提醒道。
“知道啦。”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腊月一过,便是年。
新年伊始,又下了一场瑞雪。
四处都是炮竹红绸,黑夜里响着烟花。
“侯爷,云都一切安好。”
云都的吕骁启将军前来禀报有关于云都的事务章程。
楚月闲暇时,不仅要处理界天宫三十六军的军务,还要批阅云都的折子。
“吕叔,云都好,那你好吗?”楚月放下折子,问道。
吕骁启近来疲惫,眼下乌青很重,又是个痴迷于都中事务的狂热人儿。
这样下去,身体必有问题。
楚月玲珑心通透,明白是铃娘的二次死亡,让吕骁启难以承受。
他爱慕铃娘多年,从未见过回应,即便如此还是不肯娶妻。
铃娘拼尽一切来到深陷灾厄的海神大地,却不曾和人群中拼死奋斗的吕骁启对视一眼。
哪怕一眼!
这是吕骁启的心结。
“我很好。”吕骁启强颜欢笑。
想到玲玲小姐,内心又是一道裂开的伤痕,滋滋往外冒着血。
“侯爷,反倒是,事事忧心,牵挂太多,不如选个人来接替你的位子。”
要是旁人说这话,倒像是有了僭越之心。
但吕骁启实打实为楚月好。
尽管他想不通自己爱慕的死在少女时期的玲玲小姐,为何会有曙光侯这个孩子。
他不知是何时发生的事,却知道这是玲玲小姐在世上的执念。
“陈王后,陈瑶瑶,就很好。”
楚月微笑着说。
吕骁启心中一惊。
显然,关于云都王的后继王位者,心中早有人选。
“可她是前任云都王的妻子,这,只怕有违常理。”
“她是她,前王是前王。陈瑶瑶经历过太多的黑暗,她有韧性,而且我看过她的文章理念,有王侯之才,是个心怀抱负的女子。既出淤泥而不染,便能做到常人难行之事。吕叔,不妨让她一试。”
关乎此事,楚月深思熟虑了很久。
纵观云都,陈王后的身份比较特殊,但她的才能确实有目共睹。
“可是侯爷,王后她可否愿意这么做……”吕骁启又道。
楚月抬眸,笑意更甚,“她愿意——”
云都大雪,百家心思。
都知往后的曙光侯,重心会在剑星司上。
这云都王一位,便悬空了。
谁都想搏一搏这出头之日。
能做王侯,谁想做将相?
陈瑶瑶披着胭脂色的斗篷,遥望着日头。
和煦的光穿过枯枝,落下细碎的金芒,映在陈瑶瑶的眼底,如星辰般好看。
“王后,你的手炉忘带了。”婢女匆匆而来。
陈瑶瑶接过手炉,神色落寞不减。
“日后,侯爷不会回来青云宫了吧。”
她不知新王是谁,自己又要何去何从。
像她这样属于前王后的身份,又将怎么面对新王?
孤身一人的她,也想有所建树,但身份如枷锁在躯,步履艰难。
即便心中夙愿烧得炽热,也不如门前大雪来得冰冷。
“剑星司和界天宫都需要侯爷。”婢女说。
陈王后垂下了眼睫。
她长舒了口气,这寒风也不如她来得萧瑟。
她知在曙光侯面前,任何时候能人异士都可毛遂自荐,侯爷是爱才惜才的人。
但正因如此,她藏在心底的野心不愿在侯爷面前诉诸,从而让侯爷为难。
她想做这新王,又得垫垫自己有几斤几两。
侯爷一路风雪兼程走得艰难,她不舍侯爷因她的事又添一笔新愁。
陈王后收拾了自己的包裹。
很轻,没几两东西。
她将踏上远方的征程,放弃这帝王漩涡,去找寻少年时期的理想。
若真有一日称王,她希望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只有帝王权力在手,才能改变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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