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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呢？
她在沙发里坐的随意，和当初在东灵城城堡书房里和他一起看书那样，一点没变。
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长长的黑发被松松的挽起来，她明显知道他在看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
雷奥呆立了几个呼吸才确定她不是幻觉，她的脚边、沙发边都扔了好些书籍，像是在寻找什么，
低着眉，纤长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飞舞，随即微微锁眉，又一本书扔在了身边。
她面上终于有了几分烦躁，对于像个木头一样站立着的人没有好脸色，抬眼打量他一下，眼神冰冷。
年轻的主教换好了鞋子跌跌撞撞跑过来，拉住雷奥压低声音，“您先去休息一下，让我来替您找书……”
可千万别和这位对上了啊！这样让他可怎么办？！
雷奥甩手挣脱他，眨了下眼睛走近她，蹲下身把一本本书籍捡起来，顺便翻看了一下，
类型太杂，他也看不出她在找什么。
主教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小心的觑着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的夫人，
她身体斜了些，懒洋洋的靠着沙发椅背，眉眼淡淡的注视着突然靠近的男人。
雷奥把书一本本整整齐齐叠起，把主教惊的抬步想过来帮忙，又被她凉凉的眼神吓的止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出去。”黎心对着主教说道，拯救他的纠结和一团乱麻。
雷奥听着以为是对自己说的，立刻抬起头来带着伤心的眼神望着她，只是听见主教“哎”的应声就走，他才意识到她不是在赶他。
“夫人在找什么？不如我来帮你？教会的书馆我很熟悉。”他带着笑意，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在漫长的无望等待之后，无论心中多么惊涛骇浪，表面上也要做出熟稔的态度……
时间对他来说很残忍，在他眼里他过完了半生才再次遇见她，
而对她而言，也许就如同昨天。
不……也许她根本就忘记了他。
黎心其实已经认出他来，如果是普通人她可能会忘，可是金妮一身狼狈都是为了他，她想不记得他都难。
不过金妮说着自愿，从没怨恨，对黎心来讲，每一个女巫的成长都是这么充满了心碎和折磨，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人或事，她不会越过金妮去对他做什么。
他说的倒也没错，自己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找确实没效率，
于是开口回答道，“关于一些天空异象、突发的性格大变、和非人类生物的见闻。”
她给出的范围太广太碎片化，雷奥稍微思索一下，先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马上给您找出来。书籍会很多，我让他们准备茶来，您慢慢看好么。”
黎心无可无不可，她只为查资料而来，有人主动服侍她也不反对。
书馆外的护卫们和仆人，加上主教和都城官员都站立等着，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雷奥大人在里面还要待多久。
手握整个王国财权和政务大权，叱咤半生的中年雷奥，正在书馆内尽职尽责的当一个仆人。
给她找书，给她倒茶，生怕惹怒了她，或者她突然就消失。
他真的，太久没有见过她了。
有的执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他如今看着她，很难再有年轻时候那样的雄心，觉得她最终会多看他一眼。
半生的岁月教会了他沉淀，在经历了种种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和她也许永远隔着看不见的屏障，
那屏障内外，只有她才有主动权。
他是人类，总会死去。
想起自己耗资巨大修筑的城堡，里面有他每一个与她在一起的幻想，每一个角落都是他亲自设计的细节，
他多想让她去看看啊，去亲眼看看，他的心意。
黎心在找的其实就是关于从厄尔特心脏处挖出的羽毛，自从在洛维斯港后，她到处去寻找了相似的东西，
但始终没有找到踪迹。
书籍是人类的历史，她是个经常沉睡的，也许有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但人类就不一样了。
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总会在人类的文明里，留下点蛛丝马迹。
他们也许不懂，也许会传成神明和恶魔，她还得从众多或真或假的传说、诗歌、童话里，找寻到黑色羽毛存在的痕迹。
她不说，雷奥不敢问，
他把她看过的都快速浏览一遍，始终不知道她在关心着什么。
等到她捻起茶杯轻饮一口，看起来要稍作休息，雷奥才说出一句话，
“夫人……我时常记得我们在东灵城的时光，你说你喜欢看各式各样的建筑，当代人类最精巧的工艺。”
黎心吞下茶水，眼神示意，怎么了？
见她没有无视自己，雷奥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话，“我修建了一座新的城堡，就在夫人以前居住的森林中。虽说请了各大陆最好的工匠，但也许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夫人如果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去瞧瞧吗？”
黎心沉吟了一会，在雷奥提着心等待，心慌不已的时候，她模糊的说道，“有机会去看看。”
没有确切的答复，雷奥先是失望，然后想着反正她还在，再约也没关系。
他继续去给她寻找书籍，抱着一摞转过身的时候，那个在沙发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只留着一杯茶升起青烟，在阳光斜射的房间里，那个背光的座位，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出现过。
她只是他的幻觉。
雷奥手中的书啪啪落地，砸在他的鞋子上、地板上，
他焦急的左右张望，叫一声，“夫人！”
书馆里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他不肯相信她毫无预兆突然离去，走在重重的书架，一层一层的寻找她的身影，一圈又一圈……
书馆也许很大，但她真的，走了。
他喘着气挪回她坐着的位置，伸出尽力保养依然有了皱纹的手，抚摸着她曾坐过的地方，
“你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