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清看着夜歌,总感觉一切都有些虚幻。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明明应该死在夜魔的扑杀之下,却又一次地被夜歌救下,这难道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吗?
谭小清轻笑了一声,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幻想竟然会是这样的。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无尽的虚弱感从身体的各处传来,死亡仿佛生出了无数的触手,抓住了谭小清,将其拖进泥潭之中。
黑暗淹没而来,将谭小清埋葬。
“这才是幻想后的死亡吗……”
谭小清失去了意识,完全不知道在此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谭小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视野之中出现了篝火,她的身上也多了一件厚重的衣服,她看到篝火上方的石锅,看到了上方冒出来的雾气,看到了篝火旁的人影,也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肉香。
“真的是他救的我?”
身上的各处传来酸痛感,腹中也传来了强烈的饥饿感,可谭小清第一反应是她的笔记,她立刻起身寻找自己的笔记,片刻的时间,她找出了那个石匣,小心翼翼地破开上面封铸的铁,将那把熟悉的笔记取了出来,当即紧紧抱住,像是一个母亲抱住孩子般宠溺地用脸去感受对方的存在。
高兴了许久,谭小清才来到篝火旁,缓缓地坐了下来,说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只听说你后来独自一人守帝都,杀了无数夜魔,还挡住了两尊魔主。后来帝都被破,你也就没有了消息。”
“申屠三跟你说的?”
“是我问他,他才说的,告诉我不要传给别人。”谭小清立刻就明白了夜歌言语中的意思,避免夜歌误会申屠三。
夜歌淡淡一笑,说道:“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谭小清并没有立刻动手,说道:“我知道我的话可能微不足道,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要是没有夜歌,谭小清真的要死在与人城了。
“不客气。”
谭小清立刻明白了夜歌的意思,开始吃那锅肉汤,可是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吃。
很难吃。
这是谭小清吃过最难吃的肉汤,她从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若是事先不知,她一定会以为这里面有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在里面投了毒,还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毒一样。
“我不会做饭。”夜歌直言不讳地说道。
原本以伙夫的身份入伍,黄九跟唐棠都是绝好的厨子,偏偏夜歌一窍不通,做不出任何好吃的东西,只能达到勉强果腹的要求。
谭小清并没有嫌弃,依旧在吃着肉汤,却吃着吃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直到握不住手中的石制汤匙。
夜歌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没有回应。
“哈哈哈哈!你这么强的人,竟然不会做饭,做的饭还这么难吃!哈哈哈哈!”谭小清笑着说道。
“申屠三说你早就是天下第一!天下没有人比得上你!哈哈哈哈,天下第一的人竟然连饭都不会做!”谭小清都快要笑得肚子疼。
夜歌却依旧表现的冷漠,并没有任何回应。
“喂,天下第一,干嘛总是冷冰冰着个脸?难道不好笑吗?”不知怎么回事,谭小清忽然就变得活泼起来,好像刚见到夜歌时缠着对方要拉其加入神教。
夜歌坐了许久,转过身,不信邪地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口。
难吃。
确实很难吃。
谭小清看着夜歌那严肃的表情,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喂!天下第一,干嘛总是那么苦大仇深,开心点不好吗?”
“天下第一?”夜歌笑了一声,旋即又想起了自己做饭竟然难吃到了这种地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在修行上拥有着这个世上巅峰天赋的人做饭会这么难吃?
难道做饭比修行更难吗?
别人想不明白,夜歌也想不明白。
不过,夜歌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谭小清在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苦大仇深。
现在的谭小清,早就不是当年的谭小清,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独自一人北上,历经了无尽的磨难,见过无数残酷的生死,早就不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可以为了信仰而奉献终生的坚毅战士。
那些小女孩才会有的天真烂漫,只会成为前进路上的累赘,不应该是一个战士该有的东西。
而夜歌跟谭小清的交谈,一开始就充满了距离感。
倘若不是发现谭小清病入膏肓,夜歌甚至想给谭小清留下几粒丹药后就一走了之,现在的他不应该再跟任何人沾染上瓜葛,跟他走在一起的人只会承受跟他一样的危险。天底下除了夜歌自己,没有人能够承担起这份风险。
所以,夜歌冷漠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选择。
谭小清冰雪聪明,自然猜到了这一点,她一开始也默认着夜歌的态度。
是的,这才是对双方都最好的选择。
萍水相逢,就该如萍水一样分开,各自继续沿着各自的人生轨迹继续前进。
可是。
可是,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不能笑呢?
谭小清知道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她也知道选择上这条路有多苦,可是她并没有一丝的犹豫,一直苦到了现在。
从申屠三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中,谭小清明白夜歌曾孤身一人经历过怎样的血战。她不知道夜歌现在是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可是她知道夜歌的路比她的要苦的多。
所以,她想要夜歌笑一笑。
舍弃一切去承受苦难的人,不应该只有苦难!
“确实很难吃!”
谭小清又尝了一口说道。
“确实很难吃。”
夜歌也尝了一口笑着说道。
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却好似成为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谭小清跟夜歌一边吃着这锅难吃的肉汤,一边痛快地笑着。
人生恒苦,更应该苦中作乐。
一团篝火,映照着两个人的笑,仿佛要将这一角从无尽的黑暗中剪出来,定格成一张画,永远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