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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章 暗流涌动太芝庙(十)

“相,相公!”左然近乎哀求地颤声道:“奴家,奴家真不行了,放过奴家吧!”

“别吵!继续!”唐世勋剑眉微皱牙关紧咬,险些就被这小娘皮的软糯哀求给破了心防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左然的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左然被激得浑身狂颤不已,迷离的睡凤眼中异彩连连,这坏小子怎如此霸道哩?真个是要命得紧!

其实唐世勋又何尝不是在硬撑?但后院里的火药味愈发浓烈,欧阳文飞都已经跟萧元朗爆发了口角,这种关键时刻唐世勋只能以固有的节奏让左然继续发出娇吟,以免分散后院众人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唐世勋对于人性的把握极富经验,对于此时在太芝庙后院中的众人而言,左然的娇吟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性的‘背景声’。

这就好比两帮人在进行谈判时,屋外一直下着雨,众人习以为常故而不会去在意雨声,而一旦雨势减弱甚或停歇,则必然会有人察觉不是?

唐世勋防的正是这一点,若是左然的‘背景声’骤然停止,此时在后院中的萧元朗、卢苇、欧阳文飞、朱斌全和刘志喜等人岂会不在意?

尤其是萧元朗、卢苇和欧阳文飞三人!唐世勋的鹰目中精光乍现,他敢断定这三人同时出现在太芝庙绝非偶然。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卢苇与朱斌全来太芝庙该是为了调查唐世勋和左然的身份,这一点唐世勋较为确定。

但欧阳文飞为何要派人包围太芝庙?若仅仅是为了调查身份不明的唐世勋和左然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况且他能住进太芝庙的斋房又岂会跟军情司没有关系?

还有军情四科第二组长萧元朗,他负责的是军情四科在新化县和巨口关等地的情报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军情四科第一组刘福的辖区内?

更让唐世勋费解的是,萧元朗不仅在后院庙墙外的古树林中埋伏了人手,且这些人还生擒了欧阳文飞的手下。

或许是以有心算无心?但唐世勋敢确定萧元朗带来的人必然不少,且极可能是萧元朗手下的骨干。

要知道军情司各科之内的各组成员皆有相对固定的活动区域,若非有极为重要或紧迫的任务,组长皆会在自己的辖区内处理情报事务。

而一旦要将某个组长调去辖区以外,其上级的科长定会知晓,且一般都会如实向唐世勋禀报。

比如说军情五科的科长郑罡,他手下的第一组长殷俊最先带人去往江西省,殷俊的任务是尽快打通去往南直隶的路径,因此他在江西省每过一个府皆会向郑罡汇报,而郑罡又会通过飞鸽将殷俊的行踪汇报给唐世勋。

唐世勋很确定他没看到刘志贵汇报萧元朗来太芝庙镇的密信,毕竟唐世勋从五月初十离开衡阳城至今才过了三日而已。

难道刘志贵在五月初十之后,才向暂代唐世勋处理各方情报的汤梦唯传去了汇报密信?

但萧元朗要从巨口关或新化县赶来太芝庙镇也需要时间,且唐世勋在今日下午时看过这庙后院的马厩内只有一匹马,那匹马乃是刘志喜从东路联军后勤分部领出来马。

如此看来,萧元朗与其手下极可能是步行,何况西路联军后勤分部也不可能一次性给予他如此多马。

那么问题来了,即便萧元朗等人五月十一从安化县步行出发,他不得提前挑选人手和安排好辖区内的情报事务?而他今日一早就已抵达太芝庙,这短短几日的时间如何够用?

因此唐世勋断定,萧元朗在五月十一之前就已得到刘志贵的授意并出发,但刘志贵并未向唐世勋进行任何汇报!

这还是那个曾与我一同逃过难且对我忠心耿耿的志贵兄吗?再有,莫非前天夜里在廉桥镇德胜客栈纵火和行刺黑白无常等人是出自刘志贵的手笔?

唐世勋的脸上阴霾密布,就连心头的欲念都消退了几分,他随即又在脑海里回忆刘志贵的嫡系心腹萧元朗的资料。

萧元朗在军情司和秘书局的备案资料算不上多详实,资料上写着他乃是广西桂林府兴安县人士,三十九岁,略通文墨,六年前去往全州行商,因经营不善至穷困潦倒,幸得刘志贵赏识遂投靠之。

至于萧元朗在六年前的经历,他并未提及,只写了一句‘虚度光阴三十余载’。

真的是虚度光阴吗?还是另有隐情?恐怕就连萧元朗的上司刘志贵都不甚了了。

但是唐世勋却知晓许多萧元朗不为人知的过往,这缘于军情一科科长颜梓玉在四月初传给他的一封密信,阿梓在这封信中费了很大篇幅来讲述萧元朗。

要知道阿梓同样是桂林府兴安县人士,她们颜家和季家、宿家乃是从太祖洪武帝那时就世代守护灵渠的‘陡军’,至今已延续了两百好几十载,这在整个大明都是独一份的军种。

而延绵七十余里的灵渠就在兴安城外,阿梓对于城内外的地方豪门望族势力自然是门清。

诚然,陡军的颜、季、宿三家本身就是兴安县的地方豪族,但这三家的势力只在灵渠沿岸,而城内外则有两个能够与陡军三家相抗衡的家族,即萧家与岳家。

唐世勋记得阿梓在那封密信中曾写了两句当地的俗语:‘萧家渠田一个垌,岳家兴安半座城’。

阿梓解释,渠田即灵渠沿岸的田地,这些田地本属于陡军,尤其是那名为‘渠田垌’的地方。

这渠田垌位于灵渠的前段,在灵渠流过渠田垌的十来里地之周边皆是属于陡军三家的田地。

渠田垌有各等水田上万亩,其中的上等良田就有一千三百余亩之多!且那边皆种植双季稻,而灵渠流淌了两千年也鲜有干涸断流,因此渠田垌的水田平均每亩每年至少能产稻米三石,此乃陡军能够自给自足的重要产粮区之一。

而在万历三十四年,即三十八年前,萧家以各种手段谋取了整个渠田垌!

当时的策划者名叫萧学经,他乃是萧家众多产业的掌舵人,当地人称他为萧二爷。

也正是在那一年,萧元朗出生,他乃是萧学经的嫡四子。

萧元朗在军情司和秘书局的资料上写自己是粗通文墨?不,此人何止是粗通文墨?他在十五岁时就已是廪膳生!若非他在当地犯下了诸多恶事咎由自取,恐怕他早就考取了举人功名。

而阿梓的曾祖父也是在萧元朗出生那一年过世的,他老人家可不是寿终正寝,而是因萧家谋取渠田垌之后被活活气死的!

当然,阿梓并未详说萧家如何谋取了渠田垌,也未提及萧家有多大的势力和出了怎样的人物,她写那封密信主要是为了提醒唐世勋小心那生得道貌岸然的萧元朗。

阿梓说萧元朗在六年前并非是去全州经商,而是他爹萧学经为了保护他而让他暂时离开兴安县,否则萧元朗在六年前就已死在了阿梓的堂兄颜俊臣等人之手。

因萧元朗在六年前的数年间对陡军三家做了诸多恶事,如阿梓的一个表姐就是被他给残忍杀害。

去年冬季广西杨总兵率军去往全州的黄沙河关抵御献贼入侵,灵渠乃是桂林府城与全州之间的后勤运输之关键环节,因此陡军三家全力配合后勤保障,且颜俊臣和颜俊尧等陡军新生代的精英们尽数随杨总兵去往了全州城。

而萧元朗所说的穷困潦倒投靠刘志贵也是托辞,他是在去年冬季时被颜俊臣等人给发现了行踪,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才投靠了刘志贵。

萧元朗不仅从刘志贵那儿学会了易容术且行踪诡秘,是以在全州数次避过了颜俊臣的刺杀,且他还曾密谋派人去反杀颜俊臣,好在颜俊臣同样有所防备才没让萧元朗得逞。

阿梓在密信的末尾还埋怨唐世勋,若非他在三月下旬召开军情司各科的代表大会,且让刘志贵带领骨干离开全州去宝庆府开辟情报网,她的堂兄颜俊臣等人迟早会将萧元朗斩杀于全州境内!

姑且不论阿梓那封密信有多大的可信度,但唐世勋自然看出陡军三家与萧家之间极可能已是水火不容。

而以颜家等陡军三家的势力底蕴居然几十年都扳不倒萧家,且还被萧家给谋取了属于陡军的上万亩田地?那么这萧元朗的家族势力又该有多大呢?

但唐世勋在四月初看了阿梓的密信后却并未武断地制裁萧元朗,这并非他不相信阿梓,而是因为萧元朗并未做任何不利于楚军的事情。

何况陷阵右营在攻打邵阳城北边的巨口关之时,萧元朗提前派死士去刺杀巨口关的献贼守将,在刺杀即将功败垂成之时,那死士竟引爆随身携带的烈性火药与那守将同归于尽!

陷阵右营能三日夺得邵阳城的北玥门户巨口关,萧元朗无疑是居功甚伟,包括陷阵右营统领黄万胜在内的该营将领们皆为萧元朗请功,因此唐世勋才在情报体系内对萧元朗进行通报嘉奖。

而后陷阵右营和山地右营能顺利占领新化县全境,也同样离不开萧元朗的情报支持和发动舆论战等等,在唐世勋看来,萧元朗是一个符合他的标准与要求的优秀情报人员,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萧元朗为何会出现在太芝庙镇?唐世勋透过窗洞看向后院亭中的众人,鹰目中的幽光时隐时现,既然他微服私访至此,又怎能不仔细看看手底下的这些‘牛鬼蛇神’们究竟有何他所不知道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