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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喜这声音洪亮,从前院传来,人没到声先到,红福赶紧半路拦下:“先生正在休息,把客人请到偏房先,我等会儿过去。”

红喜个头不大,但浓眉大眼的挺精神,瞧着比红官年纪大,实际也就十八岁,私下里还管红官叫哥。

要不是手脚利索,也不会被红官选中当了护院,平时负责传话和协助管家打点家务事。

“林叔来了是吗?”红官从摇椅上坐起,他没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了会儿。

林叔是中午要来闯关的人,也是解家从前的管事,除此之外,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

红福捧着长衫:“先生,您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让林叔久等了不好。”红官起身穿上长衫,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地捋了遍,确保模样精神,穿戴得体。

红福站一旁,持着满面温和的笑意,他家先生就是这么讲究,举手投足儒雅沉稳,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咳咳咳……”喉咙突然发痒,红官忍不住咳了起来。

见他虚拳抵住嘴干咳,红福急忙递上丝绢帕子,被他拒了:“不至于、用这个东西。”

他是生病,但不想让人看起来怯弱。

红福想不通,他家先生耳白过面,本应该是个清贵之相,怎么就生了这个病,毫无预兆。

而且先生最近生病,食欲不振才有些消瘦了,长衫之下是偏显文弱了些,可要是守起关来,就有万夫不当之势,令神惊鬼也怕。

红官出前堂,见到了林耀堂,拱手亲切地叫了声:“林叔。”温润的目光道了许多寒暄。

三年前见到的林耀堂精神奕奕,这次再见老了许多。

林耀堂有些恍惚,眼前的红官好像变得更加成熟谦逊了。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立领内搭,外穿螺纹刺绣的开衫唐装,沉稳内敛又精气十足。

是精心收拾过的体面,也是这个年纪在特殊日子里独有的仪式感。

“少爷——”林耀堂见着红官,脱口而出的称呼,让红福都愣了下。

红官倒茶的手一顿,紧接着一板正经地纠正:“林叔,叫我红官吧。”

林耀堂脸上的褶子时隐时现,即使头发微白,鬓角微秃,那双眼还是闪闪有神。

“您喊我一声林叔,我就得喊您一声少爷,这是规矩,林叔没忘。”

林耀堂半弯着腰,粗大的双手颤颤地接过红官敬的茶,态度十分谦恭。

昔日主仆二人在解家相依为命,自从林耀堂离了解家后,就断了联系,三年前林耀堂找上门来,主仆相认痛哭流涕,今天再见,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

红官抿了抿嘴,叹了口气说:“那是旧社会的一套讲究,而今您也不再是解家管事,而我也不是……”

“少爷,”林耀堂打断了他的话,“我林耀堂不管在不在解家,都只认夫人和少爷您……”

“所以,您才会被赶出来,不是吗?”红官语气淡然,似乎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看开了。

林耀堂欣慰地看着他,想他离开的这些年,自家少爷倒是修得云淡风轻的,也不再像几年前那样妄言轻动了。

总归是好事。

可一说起被赶,他林耀堂不在意,只是有口气咽不下,替他家少爷不值。

解家少爷分明金枝玉叶般金贵,因母亲是那杂耍卖艺之人,出身低微,少爷就要被解老爷子过继给三房姨太受尽冷眼,还被家族选做了关煞将继承人,注定无儿无女,实在是有苦也没处说。

但红官知道,事实远没有外人臆断猜测这般简单。

“是我林耀堂没本事,不然……”

“林叔,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您瞧大家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嘛。”

红官截口止住了林耀堂为往事的耿耿于怀,转头对红福:“给林叔准备的东西送上来吧。”

是要开始了吗?林耀堂搓了搓手,难掩紧张和激动。

听说本命关凶险,来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万分准备,可临上场了,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

红官看出来了,安抚说:“林叔不用紧张,待会儿我们再闯关。”

“林叔不紧张,就是有些兴奋。”林耀堂老脸微红,在自家少爷面前就算丢脸,也不难看。

红福端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过来,红官接过手,送到林耀堂面前:

“林叔,过些天就是您的生日了,您不做寿,但礼还是得收着。”

再过几天就是林耀堂60周岁生日了,他想趁这次机会,给自己的余生一个交代。

没想到的是,少爷竟然还记得他的生日,林耀堂受宠若惊,立马起身,看看精美的礼盒,又看看温和亲切的红官,突然泪湿了眼眶。

“承蒙林叔多年来的照顾,红官无以回报,想来想去还是让人裁了件唐装,希望林叔会喜欢。”

“喜欢喜欢,只要是少爷送的,我都喜欢。”林耀堂含泪收下了礼盒,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礼盒。

“林叔心里挂念,红官知道,只希望日后林叔见了我,能喊我一声红官,就够了。”

解家的红官从来都没有好的寓意,就像一个诅咒,只怕喊多了,对本人不利。

但既然少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好默默点头答应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林耀堂跟随红福去了后院的关室,红官则到祖师爷的牌位前敬上三炷香。

每次守关,他都要告诉祖师爷一声,让祖师爷来验收他的工作,检验他的修行。

红官把香一插,眼带笑意:“您可别忘了来一旁观摩。”

不然,他不保证会不会瞒天过海,改梁换柱。

后院关室经红官改造后只剩60平,比原来的明亮处更亮,黑暗处更黑。

林耀堂站门口,脚步都不听使唤了,里面的光景,看上一眼都有些瘆得慌。

关室内挂满黄色的灯笼,一张方桌上摆着香炉蜡烛、三茶五酒等供品,还有朱砂纸笔、令旗册子等道具。

这是要开坛作法?

都说关煞将厉害的不止身法,还有术法,这么多年来,总算能亲眼见识到了,林耀堂的心怦怦直跳。

桌前还有一张靠背木椅,椅子旁立着两个木头童子,童子身上穿着纸扎的衣服,手中还提着灯笼。

提灯童子是引路人,闯关之人需要童子引路,才能入得了关。

所以让人心惊胆寒又跃跃欲试的本命关,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来找红官之前,也想过要找之前的通关者互通声气,但所有闯关者的资料都被保密起来,除了红官,没有人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红官,轻拍了拍林耀堂有些僵硬的肩膀:

“三年前,林叔没说非闯不可的理由,今天我也不会多问,只希望林叔三思再行。”

红官从没想过,有天会守林叔的关。

林耀堂三年前来求他的时候,红官是拒绝的,可他林叔为了能闯关,竟然当着面给他下跪了……

他不知道林耀堂会面临什么,但是临场,还是给了他个选择权:是去还是留。

林耀堂转头看向红官时,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他腰扎红色练功带,袖口挽起一圈,斜背一把收拢着的金刚伞,金刚伞用红绳捆绑绕到胸前,绳结缀着颗桃木珠子……

这身装扮,从头到脚干练利落!

“少、少爷?”林耀堂看傻了眼,这还是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少爷吗?

红官提醒他:“林叔,这派头一生只能看一次。”除了红福红喜,也只有闯关的人才能见到他这一面。

林耀堂吞咽下口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说完,他坚定地迈出了一步,跟着红官入了关室,大门由红福守着。

大门一关,灯笼的光照得室内黄橙橙的说不出的阴森。

林耀堂松开紧攒在手中的三角形红符袋子,递给了红官:“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过本命关一定要上交本人的生辰八字,这样红官才能作法开局。

“林叔别怕,您进关内,我守着您。”

林耀堂安心了,挺直身板坐在室中宫位置的靠背椅上,眼睛不带眨地看着红官开局。

“开局消厄运。”红官神情变得庄重严肃,站桌前焚香敬酒,三香敬告灾星官,闯关期间不能降灾,三茶五酒再敬关内的吉神凶煞,让他们多通融。

紧接着从符袋中取出生辰八字的纸条,再翻开桌上的结印册子,找到生辰八字对应的结印符,开始掐诀念咒。

林耀堂注视着红官挺拔的背影和熟练的手法,心跳个不行,都到这一步了,是死是活无所谓,激动的只是看到他家少爷关煞将的一面。

桌上燃烧的蜡烛,被风吹得乱颤,顶上灯笼晃动得厉害,林耀堂睁大了眼,脊背凉飕飕的,有些坐不住,可一旦进来,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中途打断。

林耀堂忍住悸动,深呼吸了下。

红官念完咒语,在符纸上迅速勾画了几笔,夹起三张,一声敕令下,符纸在指间一烧,室内的灯笼骤然暗了下来,再往香炉撒了一把米,轰的一声,冒出了团火焰……

林耀堂没亲眼看过道士作法,只觉得红官这套行云流水的术法太俊了,简直跟看电影一样。

但这时,他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了,随着红官喊了声“开”,以他脚底为中心赫然开了个红色的圆形符阵,红光扑面。

林耀堂脑袋突然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头上一样,全身开始不能动了。

红官翻身一跳,桃木珠子一扯,解开了金刚伞,落地时唰的一声打开了伞,稳稳当当撑在林耀堂的头顶上。

金刚伞避的是邪,躲的是灾,往闯关者头顶上一遮,遮去的是种种业障。

闯关者有关煞将执伞罩着,任何邪祟灾厄都不能近身,关煞将能窥探本命关内的一切,但不能出手干预。

“闭眼,听我口令。”红官沉稳的声音就在身后,给了林耀堂一丝安全感。

可林耀堂明明闭眼了,怎么还能看到室内的一切,甚至还看到了两个木头童子正回转身来向他招手?

“跟着走。”红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耀堂大概心里有些发毛了,那两个童子竟然对着他笑,提着灯笼蹦蹦跳跳走在前头。

前边有条黑色的甬道,红官说跟着走,他的身体居然也能动了,下意识就要回头看红官。

“别回头,”红官即刻提醒,“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回头,半小时后你就正式入关了。”

林耀堂的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浑浑噩噩地只管跟着提灯童子向前走去……

中午3点,连家人果然上门来了。

红官的宅子不偏,但进来一路故意改窄了,外头的人要进来,只能徒步走个五百米的距离。

这五百米不算长,但磨出了各种各样的脾气来。

有些人走到一半就骂骂咧咧掉头回去了,有些人一下车没看到红官本人出来接的,也悻悻然离开了。能走过来的,多数窝了一肚子火气,再看到不紧不慢的红官,也按耐不住掀桌离开。

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些人,从头到尾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有的甚至把红官视为再生父母,毕竟如果闯关通过,红官相当于他们的救命恩人,谁不都得一辈子敬着他?

这个道理,连家人懂,即使跟着一辆车的保镖,真正到宅子里来的也只有一人,这人就是连家继承人,连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