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 他的小妻子坐在小公寓的沙发上, 泪眼汪汪的凝着他。
她没有閙, 而是平静地代替了他说出那句难以启齿的话。
“我们离婚吧。”
夜色深浓沉寂, 只听到外头雨丝飘动的沙沙声。伴着风声浅浅打入了心窝, 飘渺落魄。
林学东心里苦涩, 不由的自嘲。他是该感激刘思思深明大义好呢? 还要感谢上苍, 让他们夫妻同感默契好呢?
竟然, 连离婚都想到一块去了。
不应该, 不应该啊!
明明是他的错失, 为什么要让他心尖上的女人, 来承受这一切的恶果呢?
是他让这样一个简单而纯粹的女人, 在他身边生生忍受了不必要的折磨。让她一个爱着自己的女人, 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暧昧, 订婚, 甚至珠胎暗结。
而这一切还发生在, 他与她在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的时候。
是他对不起刘思思, 对不起他们的誓言......。
自责, 惭愧, 悔恨, 他已经配不起她了。更没资格强留于她!
“思思, 你能原谅我吗? 我都告诉你, 把一切都跟你坦白。”
“我就是个混蛋! 我身上有污点, 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污点。思思, 对不起。我曾经承诺过会为你遮风挡雨, 结果, 又是因为我, 让你不停受到委屈。让你情难以堪, 让你落入危险。”
“对不起, 对不起。思思, 是我! 是我......奸污了岚岚。还让她怀了孕......。”
“这件事情被曾梓言拿捏着, 威胁整个林氏。我不得已, 借跟她假结婚半年, 为此争取时间去反间曾氏。目前曾梓言和谢雪是明面上的最大威胁, 我必须将这些威胁解除后, 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至于岚岚和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生命是要受到尊重和敬畏的。将来, 我会以舅舅的身份抚养他成长, 保证不让他成为我们之间的牵绊。”
“思思, 这样的我, 你还能接受吗? 你会原谅我吗?”
梦里, 林学东来到刘思思身旁, 半蹲在她的面前。一双手紧紧的圈住她的腰, 艰涩地抬眸, 通红的双眼露出深浓的忏悔之色。
寥寥几句的解释, 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一般。
“阿东......。” 刘思思垂着头, 抬起手。
葱白幼长的手指, 扫抚着他短硬的头发。每一下都像通上了电流, 源源不绝地给他的心脏注入酥麻的悸动。
林学东情不自禁地将脸埋进她的小腹, 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
他难过, 悲痛, 怜惜, 眷恋,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思思, 思思......。”
“你看, 又长了白发了。” 她温婉的声音, 带着抚慰心灵的摩力。
林学东猛地点头, 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他要将心里一直深藏着的郁闷, 和苦涩统统宣泄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 他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 十分煎熬。
就像谢展明说的, 他从来没有背叛对刘思思的感情。所有的遗憾都是阴错阳差, 事与愿违。
至于, 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 还是要看两人的情义缘份。能就继续恩爱永乐, 不能也要释怀祝福。
“傻瓜, 你给了我最美好的爱情, 我已经很知足了。” 刘思思拉起他, 换着搂抱的姿态。
在他的怀抱里, 她感受着他的气息和温度, 要把它们好好记在脑海里。
半晌, 她才缓缓地松开, 微微抬起头, 对上他那双柔和的眼睛。他视线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 仿佛无声的表达着, 告示着, 执着着, 坚持着他的不舍。
而她的眼神就好像被过滤净化了的水，清澈，平静的没不点波澜。他没有从当中看到曾经的羞涩，和痴情。
然后, 他听到她的声音, 平静而释然。 “你当爸爸了, 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的成长不只能靠亲情和经济, 他更需要父母的陪伴和爱, 和以身作则的教导。他跟你一样有肩负的责任!”
“别纠结了, 我都能明白。 因为我小的时候, 也是同样的渴望过父爱。回去吧, 岚岚和孩子都需要你, 忘了我吧。”
她没有回答原不原谅, 而是告诉他, 她都明白。
她没有回应他接不接受, 而是要他忘了她。
刘思思在话音落下的那刹那, 纤软的身体在他怀极速地退温, 瞬息间凝成冰柱。
男人瞳孔猛缩, 心跳骤然停顿, 急得眼眶溢满晶莹的泪光。
巅巅巍巍地伸手, 想去触碰她那张平静的脸。
“砰朗---!”
冰柱突然崩塌, 化作细碎的冰块散满一地。每一块透亮晶莹, 都印记着两人甜蜜的点滴。
J国小河旁的表白。
天台玻璃房里观星。
一起洗手作羹汤。
摩天轮上看着烟火求婚。
漫步海滩互诉心事。
骑着白马接他的新娘。
太平洋海中心相拥。
月圆之下在胡同巷子里深吻。
无数次的恩爱缠绵......。
他们细水长流, 相濡以沬的爱情。此刻跟着这破裂的溶冰, 渐渐挥散在空气中。抓不住, 看不见了。
林学东身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佝偻着腰扶着椅背。艰涩地撑起眸子, 通红的双眼露出崩溃絶望的神色。
“不要---!” 下一秒, 他泪如雨下, 垂脸悲鸣。
与此同时, 安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伴着她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和仪器的运作声。柔和的灯光下, 她苍白的脸上安静如画。
仔细看, 眼角悄然无声地滑下一滴泪......。
风暴过后, 市面逐步恢复秩序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这天, 刘思思也被安排到加护病房。但市第一人民医院最高级的病房, 远不及私院医院的宽敞舒适。
所以, 待她的情况再稳定了点, 林学东在一周后, 带着她转去了去仁安医院。
刘思思昏迷住院的消息被他压了下来, 他只通知了曾美玉。
忧心忡忡的曾美玉, 真的一下子吓得了个半死。人也在一夕之间, 变得苍老憔悴。
她想也不想就推掉了工作, 跟着刘思思住进了仁安医院, 在她身边照顾和陪伴。
仁安医院的私家病房很大, 有保姆休息室, 客厅和厨厕。林学东安排了保镳留守在门外, 而他自己也会尽量抽时间, 偷偷的过来陪着妻子。
她的手机在车祸中全毁了, 林学东买了新手机重新接上号。但以往的通讯记录, 以及记录影集全部无法恢复。
所以, 一但收到她朋友和客户的信息, 他就代她声称外游未归简单的打发掉。也就是如此, 他知道了刘思思原来就是 ‘智’。
林学东并没有介怀什么, 因为他知道刘思思本就热爱工作, 处事也有分寸。她跟李松泽之间, 看来也只是工作关系。
对于李松泽的暗恋, 他虽然头痛, 但同时因为了解刘思思的个性而感到欣慰, 他应该信任她的。
这段期间, 李松泽几乎每天都来探望。
他和林学东之间似乎在这件事上, 无形中蕴酿出一种默契。
原因有二, 一是想刘思思多点接触熟悉的人和事。他们像分工一样, 常常在她身边聊着公事, 或者是生活锁碎事。
二是, 他要利用李松泽的身份作掩护。从而保护刘思思不受谢雪她们的滋扰。
而对谢雪, 曾梓言, 以及林岚。林学东一如以往地不动声色, 大家都处于看破而不说破的微妙关系中。
国庆前夕的一个下午, 林氏总裁办公室来了一位稀客。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会客区里, 温南国端坐在沙发上, 看着正给他沏茶的男人。自从刘思思出了意外, 他将以往意气风发几乎都收敛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冷峻。
“来, 老温, 尝尝刚泡开的龙井。” 林学东将茶杯推到温南国面前, 同时微微抬眸, 脸色淡然。
温南国接过茶杯, 轻轻吹开浮面的叶片先呷了一口。顺了顺喉, 放下杯子言归正传。 “一周前的交通意外有可疑, 检验报告也出来了。导致车辆失控的原因是轮胎爆裂, 而整件事是有人蓄意而为的。”
林学东闻言身体一抖, 神色凝重, 眉宇间渐渐收拢。他身旁的阿肖, 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这有人命伤亡的交通意外, 竟然蓄意谋杀?!
刘思思当天是被谢雪带着保镳赶出蔚蓝天峰的, 还趁林学东出差的时机, 这件事看似是畜谋已久的。
但, 于谢雪而言。她最多就是想方设法去打发掉刘思思, 不至于恶恨到要招人害命。
而此事当中, 曾梓言和林岚又是充当什么角色呢?
假如刘思思出事, 她们就是既得利益者。
“思思的车是新买的, 机件性能在出厂前全部检测合格。安全系数也是相当的高, 怎么会无端端的爆胎?” 林学东听着这令人发指的消息, 强作镇定的抬眸, 可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温度。
温南国刚毅的面容上, 露出一丝凝重。他抿了抿嘴, 看了眼林学东和阿肖, 张口道。 “从轮胎的爆裂程度上分析, 是微形炸弹所至。”
“炸弹?” 阿肖反应比较大, 震惊的瞪圆了眼, 一脸不可置信地重覆着。
温南国点了点头, 视线再次落在林学东脸上。只见他紧紧攥着拳头, 下颔绷紧, 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不是说他跟刘思思分手了吗? 尽管是出于对前女友的维护, 那似乎又有点太上心了吧。
“出事路段刚好是监控盲区, 是畜意谋杀, 所以我们已经立案侦察了。” 他继续说。
林学东沉吟着, 思维久久停在消化这个消息上。浓眉紧锁, 他颤抖着手去摸索着茶几上烟盒。
阿肖见状, 心里叹气。赶忙替他拿了根香烟递过去, 并拿起火机给他点上。
随即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食指轻轻弹了弹烟灰, 然后，继续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阿肖眼珠子转了转, 听到这个消息后, 他脑子里也是有点转不弯来, 感觉有点戏剧化。
现今法治社会, 处处智能监控, 政府大力严打, 反黑反恐反毒。没料想, 竟然还有人如此猖獗, 明目张胆坑害人命, 真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 话说回来。上次刘思思的药物中, 被混和了避孕成份。
他们查到线索到那医生, 知道她收到匿名巨款后就断了。
由于林学东提早防范, 这段时间假意跟刘思思分手。 那些暗处的人, 似乎也跟着收敛了那些阴险的小动作。
所以, 他们便又将精力, 投放在反间曾氏和正事上。不曾想, 今次竟然直接下了狠手。
他接过温南国的话。 “温大队, 在S市能拿到微形炸弹的渠道, 应该不多吧?”
“嗯, 凶手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们也是从这条线索侦办。” 温南国点头回应。
然后微微俯前, 手肘支着膝盖, 侧过脸瞧向林学东。锐利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问。 “阿东,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鹿山路是林学东的住所之处, 刘思思会出现在那地段, 看来也绝非偶尔。正值是他们俩分手之际, 不排除是情杀。所以, 人物关系也是调查的要点。
涉及豪门声誉, 不管如何, 温南国也得从林学东口中探个说法。
林学东靠回沙发背上, 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白雾飘散, 透出他鲜有的阴沉戾气。
他翘起修长的腿, 压下自己的愤怒。 良久, 才抛出一个名字。“曾梓言。”
空气刹那间变得沉寂下来了, 果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温南国闭了闭眼, 吸了口气, 搓了搓双掌, 凛然的声音随着他再次睁眼传出。 “她现在是你的未婚妻, 你希望我怎样做?”
“公事公办!” 林学东眯着眼睛, 让人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回答起来却没有半分迟疑。
温南国微怔, 看着继续抽烟的男人, 氤氲的烟雾之中隐藏着深密的城府。
微微摇头, 叹了口气, 转开话题问他。 “好, 我们会着手去查。另外, 你嫂子想去探探思思, 方便吗?”
“思思需要静养, 现在有她妈在照顾着。或许, 等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他蹙了下眉, 不想让这事太张扬, 便婉拒了。
温南国点头表示理解, 但随即八卦心遂起, 多嘴地问了一句。 “那你现在跟思思, 又算是怎么回事?”
林学东瞥了他一眼, 不冷不热, 但足以令温南国觉得不自然。
他坐正了身子, 眼睛扫向他身旁的阿肖。作为刑侦大队长的形象, 还是需要维护点的。“咳咳, 我要掌握曾梓言的作案动机。”
阿肖抬起手摸了下鼻子, 眼神透着都懂的意味, 然后又别开视线。而身旁的男人就俯身, 将手上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
他平静地抬眼，眼底毫不掩饰他的真情实感。“思思虽然跟我分开了，但我仍然很爱她。”
温南国眯了眯眼，看着他似乎有点不解。却又好像有些明白，最后只是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