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低垂。
城市一片灯火通明, 霓虹灯闪烁夺目, 连树木也被张灯结彩。
纵横交错的车流, 彰显着现代化大城急速的节奏。
林岚的公寓里，保姆伺候好晚膳后, 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屋子里, 只剩下林学东和林岚。他们安静闲适地用餐, 对着窗外万家灯火的景致, 气氛倒也看着和谐。
自几日前, 林岚终于在他的试探下表明心迹。看着林学东当时愤怒和惶恐的反应，她便知道这段不伦单恋, 是注定无法开花结果了。
冷静了几天，她唯一盼望就是能得到他的原谅。
林岚偷偷地看了坐对面的男人几次，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 神色平静从容。自顾自的沉默吃饭，没了以往的嘘寒问暖，和照顾入微。
心里头一阵酸楚，总是情不自禁的忧伤难受。她明知道他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但自己陷下去的心仍然无法自拔。死心不息的，忍不住要去飞蛾扑火。
“岚岚，好好吃饭，完了我们再谈谈。”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猿意马，林学东抬眸凝着她，淡淡的出声。
林岚对上他那双冷眸，心下一阵慌乱。急忙别开视线，抿了抿唇，轻哼。 “嗯。”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剔透无瑕的柔光，照得眼前的男人五官更深邃清晰。他幽深的眸光定在林岚身上，多了几分陌生和疏冷。
他不得不承认，那件事最终还是影响了, 他们近20年的兄妹情份。已经不能再像原来的那般纯粹了。
他认识的林岚性格率真，随性，乐观。虽然对感情之事脆弱，渴望被爱。
但他千万也料不着, 这个从小看着大的妹妹, 竟也有深藏不露的心机, 和阴暗面。
吃过饭, 他们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聊天。为免气氛太过局促和尴尬, 林岚开了瓶红酒, 小酌起来。
“哥, 对不起, 我错了。” 一杯下肚后, 林岚顶着满肚子委屈。泪盈满眶, 忍着心中的酸涩, 主动道歉。
林学东深深长叹, 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态度明显比以前疏离, 他冷冷的出声。 “擦一擦吧。”
接过了纸巾, 林岚印了印眼角。再抬眸看着林学东, 苍白的脸容无损她的柔美, 只是眼底隐着各种情绪。
前几天, 他是情绪崩溃地逃跑的。今天, 他分外的心平气和, 他要跟自己谈, 是谈如何善后的吧。
昨天阿肖过来, 给了她一份欧游的资料, 路线和行程都已经规划好了。 随时就能启程, 这算是把她打发了吗?
有些话, 她想说, 也必须说。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也没什么好躲藏的了。否则, 她会终生抱憾, 枉对痴心。
思及此, 林岚吸了吸鼻子, 红着眼眶, 问。“哥, 能听听我的故事吗?”
林学东没说话，姿势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眸色淡淡的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林岚泪光盈盈的双眸, 怔怔地睨着他，目光微颤。 可是, 她失落的从他的眼神里, 看不到曾经的温柔和宠溺。只剩下清澈, 平静的没半点波澜。
她双手绞缠在膝上, 眼底涌起各种情绪。咬了咬唇, 深深吸了一口气, 头微仰靠在沙发背上, 视线从他脸上移向天花的吊灯。
精致华丽的水晶吊灯, 那么透彻, 那么明亮, 折射出动人美丽的光圈。
从前的青春少事一幕一幕地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青涩女孩情窦初开的暗恋故事。
“妈领着我回到林家那年, 我八岁。表面上我是个小女孩, 但心智已经懂性知事的了。面对陌生的家庭我很害怕, 心里头也很自卑。总表现出唯唯诺诺, 战战兢兢, 患得患失。但我好感恩, 相处下来, 爸和妈都对我真的很好。处处关爱, 渐渐地我也适应和融入了这个新家。”
说到这里, 林岚顿了顿, 轻轻叹息。
“那年, 哥你暑假回来。突然有一个大哥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让我充满了好奇。你长得很好看, 温柔体贴, 又风度翩翩, 让我不自觉地很想和你接触, 想去了解你的事。 但我又不敢太出格, 因为年纪太小, 脸皮也薄。脑袋傻呼呼的, 嘴巴又不灵光, 如何能搭得上话呢?”
她当下说这些的时候, 林学东不由地眉头拧紧。
有股说不出来的闷气, 涌上心头。他慌忙地掏出烟包, 取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
随着白袅袅的烟雾, 连着那股闷气缓缓吐出, 心情这才没感到那么压抑。
而林岚留意到他的情绪, 暗自苦笑。她的心里反而渐渐平静, 剩下的只是惆怅。
“哥, 由小到大, 你对我也是照顾有加。呵护备至, 我心里是很感动和很欣喜的。每一年, 我都比爸妈更盼着假期的到来, 不是因为我偷懒不专心学业, 而是因为你会回家。但当我知道, 你在国外有了女朋友的时候, 我发觉自己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和烦躁。某些意识我当时没能弄明白, 现在回想起来, 才知道, 那是源于一种豆蔻的依恋。我努力地抑制自己这种陌生的情绪, 因为年纪太小, 胆子也不大。所以, 我只能默默地关注着哥你的动态, 珍惜每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她说这些过往的时候, 林学东不停手地在抽烟。表面上是安静地听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喜怒。
但实质心里是错综复杂的, 那并不是因为林岚的说话而动心。而是在检讨自己, 和思量着此事应如何收场。
对于男女之情, 他虽然之前有过两段, 但也是自然而然之下发生的。 在国外生活, 学习, 都是苦闷的。年轻人嘛, 都那样, 合则来不合则去。当时开心舒服就算了, 也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
后来回国发展事业, 工作忙, 也顾不上儿女私情, 久而久之就断了。
直到八年前遇到了刘思思, 那颗平静多年的心, 开始因为这个平凡女孩而蠢蠢欲动。
“哥，我不敢将这份感情表露出来，但和你在一起时, 总是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心里眼里都有你的影子, 就是控制不住的总想着你。后来, 我不想去国外念大学，因为我想留在这里，这里有你。”
“令我惊喜的是大学期间以至毕业后到林氏上班，哥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其实这样我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真的，我从没有逾矩的打算，因为害怕你和爸妈都会反感，怕对你们做成伤害。所以，我拼了命的压制着对你情感，同时也发觉自己, 已经无法接纳其他异性的靠近了。只要每天都能见见你，跟你聊聊天就好。”
“可，可我没想到你和思思会走到一起。我告诫过自己, 这段不切实际的单恋应该断了。你们一个是我的哥哥, 一个是我的好朋友, 我应该要祝福你们。更应该立下决心退避, 但是, 哥, 我......我做不到啊!”
林岚的情绪开始绷不住了, 眼眶涩红, 喉咙哽咽。她用双手掩摁着眼睛, 可仍然无法阻止汹涌的眼泪往外流, 她痛苦地抽动着瘦弱的肩膀。
“哥, 我恨自己痴心妄想，恼自己的情不自禁。可在情感的迷茫中, 我找不到出路, 也没有人能帮助疏导我, 我不懂该甚么办。”
林学东微微一震,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特别是对待亲人和朋友。
任何人都会经历少不更事, 情感懵懂的时候。
有些人意识强, 道德观念清晰, 他们能自律地把持自己, 做到宁缺勿滥, 洁身自好。
而有些人的心智不成熟, 年少轻狂, 明知故犯, 放任荒唐。
恋爱是自由的, 爱一个人没有罪。
但, 如果因为一己私欲, 而给对方造成伤害。妄顾人常, 伤风败德, 甚至破坏别人的幸福, 那就是社会世俗所不容的。
林学东垂下掐着香烟的手，吐出烟圈。冷静的睨着林岚，语气带着些微的斥责。 “岚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是你哥哥，尽管你对我起了不应该的念头。你都可以坦诚的跟我说，沟通和表达出来。”
不至于, 像现在这般酝酿出无法逆转的恶果。
“我不敢，我害怕。” 该怎么说呢, 这种事儿, 一个女孩子是多么的难以启齿? 她挣扎了那么多年, 都没练出来那个胆量啊!
林岚轻咬着唇，猛地摇头, 眼泪像山洪爆发一様，情绪很是激动。
“难道现在就不害怕了？” 林学东摁熄了烟头，轻叹一声。
然后优雅地起来坐到林岚的身边，抽出纸巾递给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柔的说。 “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