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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
鹰爪准备的衣裳是一套红艳艳的储君长衫,衣襟和袖口处都有金线织锦绣纹,腰带更是用无数珠宝赤金满缀,华丽非凡。
兴许是战后为了冲喜,还配了一只八宝如意金项圈,底下的金丝璎珞能垂到红衫胸口处。
最后蹬上一双月影纱的轻薄锦靴,这才算是穿戴妥当了。
梅淮安的头发昨夜是随便撕了一条白衣布料当头绳,绑成松散的马尾,但这会儿就不能散着头发了。
来到异世这么久,总算学会了自己簪发。
金龙戏珠的宝簪比寻常簪子大一圈,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这么绕了几下平整插入墨发之间。
马车里的小矮桌上,脸盆大的铜镜里能映出一张青涩褪去,已然锋芒毕露的英气面庞。
梅淮安随意瞥了铜镜一眼,伸手去拧了帕子快速擦脸,没耽搁时间。
眼下既然得知能直攻西州城,那就要抓紧了。
省得岭南那边回过味儿来再生事端.....外面那人也是担心这个吧?
所以才会眉眼间挂着一片浅淡愁云,似是有什么困苦难言。
他知道贺兰鸦就是这样多思多想还闷葫芦的脾性,无奈之余,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要更努力。
努力做好该做的事。
努力学着当一个明智仁德的好君主。
努力成长为面面俱到的人,兴许就能叫外面的人少操些心。
努力.....
在家国平定之后,跟老秃驴一起过上忙碌却安心的日子。
此后余生相知相伴,互为倚仗。
兴许是夺下望梅城的喜悦,让梅淮安的心情如同雨过晴空的春笋,莫名想起了乱七八糟的事。
比如——
虽然可以亲吻拥抱,但总觉得他跟贺兰鸦之间还缺了些什么。
等擦完脸把布巾丢回水盆里,总算琢磨出头绪来。
他盯着身上这件火红恰似婚服的衣裳看,半晌舔了舔牙尖儿,笑着眯起眼来。
有可能是缺了一场正正经经的告白,能定下一辈子的那种?
嗯,最好能再有张亲笔画押的契约,这才稳妥!
“哎,得选个好时候。”
......
等他换过衣裳从马车里出来,城门口那边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贺兰鸦骑着一匹白马等在前面,等身后穿着一身华丽红衫的人过来。
牵马,踩蹬,坐稳。
梅淮安纵目往前看去,将近十万的将士们已经列阵站好,此刻都在城门附近等着迎他们入城了。
昨夜,梅氏少君脚踩着恶将何阳青的脑袋打马穿城时,曾喊过几句话。
国道崩塌,燕氏恶贼欺上瞒下人人得诛。
梅氏后子乃金昭储君,授天命领天威,又得辽渭恩助,惩奸除恶多行义事。
这还不算完,最令所有人触动的是后三句,铿锵有力的嗓音他们如今还恍若耳闻。
——凡祸乱天下者,杀!
——凡残害百姓者,杀!
——凡抗我仁义之师军令者,杀!
处于乱世中最底层的兵将和百姓们,总会被这些话里的‘和平年间’所触动。
一旦心中有感,拿刀的手自然就软了。
以至于......
昨夜,望梅城七万燕兵里约有两万在战中缴械投降,还有约莫一万人丢盔卸甲直接跑了。
这便能提前预想到——
此番‘望梅之战’的细节传出去,民心会以倾斜之势纷纷倒向金昭储君!
他转头往身边看,贺兰鸦也正在看他。
两人在晨光下对视一眼,眸中带笑,同时牵动了缰绳让战马开始前进。
哪知刚踏出不过几步!
另一头小路上,二妞高举着一张随风飘荡的信纸,单手策马奔来!
“殿下,佛君——”
“龙城告捷!龙城告捷!”
“......”
贺绛拿下龙城了!
漂亮!
不等所有兵将们欢呼,另一边再有小将同样高举信纸奔来——
“报——!”
“右阵捷报,北荣城告捷!”
“大捷!”
“啊!”
这一下,将士们喜悦欢呼的动静瞬间就捅破了天幕!
西州数座城池,尽数到手!
梅淮安转头看贺兰鸦,神采飞扬:“我破城比贺绛早一个时辰呢,我赢了!”
“是。”贺兰鸦点头替贺绛认下。
“走,进城。”梅淮安夹了马腹往前去,转头又问,“哎,贺绛他们什么时候来?”
贺兰鸦稍加思索:“....他们要往极乐岛去,怕是要再等些日子。”
极乐岛,存放着梅氏国库的极乐岛。
眼下龙城已经告捷,贺绛他们得尽快围住南溪郡,再由燕凉竹登岛周旋。
希望那岛上的什么郡主是个聪明人,别做无用的抵抗。
毕竟等他们捉住燕老贼就地诛杀,那小郡主一个人守着金山银山又能怎样?
梅淮安唇角高高扬起:“那不等他了,叫他直接到燕老贼的大殿来见,咱们休整片刻直攻西州城!”
他想着,望梅城被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燕老贼耳朵里,万一那老贼跑了呢。
但梅淮安不知道的是——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
因为贺兰鸦早在数月前,就分批次的往西州城里放了暗兵八千。
他原本只是想让这八千暗兵监视行宫动向,以备不时之需。
但没想到燕王竟然敢把西州城里的驻兵,全都送到望梅城来摆阵仗,简直是自断后路!
这就等于——
此刻西州城里的护兵,兴许还没他安插进去的暗兵多。
歪打正着。
但凡燕王能在西州城里留出两三万的屯兵,这会儿都有可能逃之夭夭。
怪就怪他怀揣着国库财宝过于自信,一心笃定岭南会来援他,坚信辽渭盟军绝对过不了望梅关。
这就叫不义之财不能取,燕氏成也国库,败也国库。
再加上离西州城最近的北荣城也已经告捷,杨元忠他们这会儿按照佛君吩咐,已经在去包围西州城的路上了。
所以燕长枫插翅难飞,逃无可逃!
不过贺兰鸦并没有在此刻把这些事说出来,不愿扫人兴致。
他看着少年兴奋晶亮的眸子,轻一点头——
“小君听令,即刻跟随殿下直攻西州城。”
哎呀。
梅淮安心念微动,把嗓音压低了些:“好乖呀,贺爱卿?”
少年骑在马上坏笑着喊他,眉眼华彩灿烂,足能胜过夏日烈阳。
贺兰鸦便一眼都舍不得少瞧,眼巴巴的盯着。
“......”
嗯?
如此目不转睛啊。
要不是此刻众目睽睽,梅淮安真想把这人拽怀里狠揉一顿!
但显然这个场合并不合适,他只能小声说——
“待会儿你准备一辆大些的马车,我不骑马了,想在马车里睡一会儿。”
“好。”贺兰鸦应他。
宽道上,两人的身影并排骑行在两阵中间。
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进城这条路,将士们头顶风和日丽,脚下血迹未干。
他们踏着满地疮痍往前走,总算看见了光亮。
大军威武雄壮的齐声呼号,震彻整个望梅城——
“殿下英勇经战,佛君智谋无双!”
“连战大捷,扬我军威!”
“扬我军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