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的院落里。
林九儒低头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剧烈!
那老燕王说什么诓来太子共抗辽渭,事成之后就把皇位让给岭南来坐,他自己只守着西州闲云野鹤快活去。
可刚才听太子说了才知道,那老匹夫背地里手握中州国库数百万两.....
他闲云野鹤个屁啊!
这是憋着先借岭南之手抗敌,过后屯兵够了再卸磨杀驴呢!
就在林九儒低头怒颜思索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人正冷眸盯着他看。
....成了。
梅淮安眸中泛起笑意,心知自己今天目的已经达到。
能阻止岭南出兵帮扶燕西,这是今日牢狱之行的意外收获!
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林九儒自己琢磨吧。
只要不是蠢到家了,林九儒就不会叫他们岭南白白给燕西做嫁衣!
他站起身转了转脖颈,朝林九儒说:“燕王兴许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你们回去问他要个试试吧,说不定他会把我中州国库给你们分一些呢,总不至于叫你们替他白忙一场。”
做梦!
林九儒心骂——
你个蠢货连自己的国库都守不住!
这会儿还天真以为那老狐狸会舍得拿出来均分?必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还保燕西做什么,倒不如一鼓作气投了辽渭,说不定还能三家共分国库之财!
心里这么想,他面上自然不显,连连点头语气稍显敷衍。
“是,那等回去我就禀告我主,殿下静候佳音吧,我们一定早日把你救出来。”
“若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梅淮安朝着他笑,贴心叮嘱着,“三日后贺兰鸦就要动兵了,你们可得快些派兵替燕西迎战啊。”
“贺绛的横刀已经急不可耐,叫你们的兵都把盔甲穿厚些!”
“......”
听见贺绛的名字林九儒肩膀又是一抖。
那活阎王出阵躲都躲不及,谁要与他战!
梅淮安也不与他再废话,只是离开之前关切的往牢舍里看去。
“对了,我待会儿叫人来给夏博峦治治伤吧,你们都要迎战了主将还重伤不起,这怎么行呢。”
“多谢殿下,殿下慢走。”
林九儒起身送人离开,心下又说.....
迎战是不可能了,等将军养好身子趁乱去抢燕西的这才是正事!
梅淮安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勾唇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唇角笑意越来越大。
狗咬狗,美滋滋。
————
在牢狱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等他们回到行宫的时候,时辰已经是下午过半。
陈香看人下马已经走进院子里,他手里牵着缰绳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二妞转头往院子里他安哥的背影上看了几眼,又回头低声朝陈香说:“香哥,你们什么时候去找佛君....?”
说中州旧部想在战时跟在殿下身边的事。
陈香也正拿不定主意,只好说:“我去营里走一趟,找他们商议一番。”
“哎,我给你算算啊,明天校场誓师,后天分营拨阵....大后天直接动身出发....”二妞数着日子,又一抬头,“明晚应当是最合适的时候,你们提前想想到了佛君面前该怎么说。”
“......”
陈香面露难色,左右看了看才说出心中担忧:“这样能行吗?直接去找佛君....合适吗。”
此事是中州旧部理亏在先。
最艰难的时候被佛君允许入渭北军籍,不仅收留还给了饭吃,封了军衔军务。
可如今却说辞就辞,要回到旧主身边不再听渭北调令了。
并且事情远不是他们‘背信弃义’这么简单,如今营里都知道,储君殿下只是被辽渭挟制的幌子。
在这样的境况下,一个被挟制的储君如果身后有追随者....
一个说不好,陈香他们这些中州旧部,兴许就再也没机会瞧见储君殿下了!
大多数中州旧部都不懂什么挟制,什么君主猜忌。
他们只想跟在殿下身边,不论处境如何...也要相依为命。
这段日子许多人找到陈家兄弟三个,表明了想摆脱在渭北的军务一心跟在殿下身后的念头。
陈香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事关重大,原本是不打算答应这些人的。
可有个中州小将拽着他手腕说——
“陈三将军自然不急,你能日日跟在殿下身边可我们呢!”
“我们不怕战死....能死在殿下身侧也算是回家了,但我们不能以渭北兵籍的身份战死啊。”
“就算是死,也要以中州军的身份合眼!”
否则死不瞑目!
这番话听的陈香哑口无言,拒绝的话根本不忍心说出口。
最后实在没办法,陈香只能应下来。
而此刻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
一,现在不跟任何人说。
等开战时再集体从各自归属的营中偷跑出来,宁死都跟在殿下身边!
但这样的做法实在是下下策之选,毕竟到时候各营分配的都有所属军务。
他们突然跑掉,那分配好的军务部署势必会乱套,万一造成什么后果.....
他们的性命倒是无妨,可殿下该如何在渭北自处?
二,听从李二牛的建议,提前告知佛君。
这样能叫渭北将军们在用人时有个准备,毕竟中州旧部有将近三万人呢,不说小兵,其中任职的小将领都有四十几位。
提前叫渭北在部署军务时有个准备,至少不会耽搁战事。
可是此举.....
此举万一惹的佛君猜忌,认为被挟制的储君手下不能留中州的人,到时候他们这群人也没有好果子吃。
最轻的下场是被关押起来再也见不到殿下,最重的....斩草除根!
是以,陈香连同中州旧部其他人,最近这几日心底都是惴惴不安的。
他们并不知道梅淮安跟贺兰鸦私下里的种种羁绊,他们只知道自家殿下是被渭北挟制在此的。
这些人的处境就如在水面上漂着的浮萍,渭北就是这条河流,储君殿下是一只飘在水面上摇摇欲坠的破船。
浮萍跃跃欲试想朝破船靠拢,又要顾忌河水的流速会不会把他们彻底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