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清一色的棕黑色矮木桌,地上铺着花色繁复的短毛暗纹地毯,装潢清贵华丽。
主位是空着的,底下一左一右有两位气势出众的男人正盘腿而坐,闲散交谈。
大殿两侧的屏风后面有丝竹管弦声悠扬传出,并不是多喧闹的曲子,曲风里透着雅致。
贺兰鸦身穿华紫色银纹长衫,肩头披着一层朦胧浅透的宽帽黑纱。
黑纱布料并不柔软,在额头和两边肩侧支出三角纱痕来,只衬的白皙面庞愈发美如冠玉。
因着服饰华丽,周身气势更显矜贵端庄,坐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跟幅画儿似的。
他对面坐着的人就是裴不知,也是赶巧了......
今天也穿着一身华紫色长衫,外面搭的纱罩是浅月色。
斜眉入鬓,眼骨深邃,面容上挂着属于草原男儿的狂放不羁。
一个贵气天成,一个桀骜张狂。
同色的衣裳能穿出两种不同风姿,灼灼其华!
他这会儿正坏笑着看向对面,嗓音轻佻:“听说你破了酒戒?”
贺兰鸦拨着白玉茶盏盖子,随意应他:“嗯。”
“那再好不过!”
裴不知挑眉一笑,直接合掌在空中拍了拍。
门外有道白裙姑娘的身影婷婷袅袅走进殿来,裙角扫过门槛,语气欢悦。
“小女巴图昭雪,参见佛君。”
裴不知看着巴图昭雪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满意,这是近两年草原最美的姑娘了。
家世出身也好,能配的上他这兄弟。
“美酒配美人,我亲自给你挑了个草原贵女,姿容胜雪身段无双....”
酒戒都已经破了那其他的也破一破吧,人活一世得高兴。
“多谢七哥好意。”贺兰鸦头也没抬,“我不要。”
殿里没有旁人,两人又相识已有二十年,说话自然轻松无顾忌。
“收下吧,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该有个人伴着。”
裴不知朝女子摆手,示意叫她别怕,直接坐到贺兰鸦身边去伺候。
贺兰鸦皱眉:“你带来的你便自己享用,我不....”
“哎!这话你只在我面前说说便是,待会儿见了我家那位可莫要胡说,我如今是家教甚严呐。”
裴不知打断他的话,还心虚的往殿外张望两眼。
宋祈乐有些车马不服,来了行宫在客殿里小睡一会儿。
此刻正在沐浴更衣还没过来,但一会儿就该来了。
这是在叮嘱贺兰鸦待会儿可别乱说话,他家里的不是很好哄。
“七哥竟然收心了,也算难得。”贺兰鸦嗓音如一汪冰泉,朝正要坐下的白裙身影抬手示意,“去你家君上那边坐着,离本君远些。”
原本下午失约就不好解释,若叫那人瞧见他身边坐了姑娘....
有的闹腾。
“......”
白裙姑娘名叫巴图昭雪,是外面大将军巴图噜的小妹。
生的娇美可人,身材高挑凸凹有致,当然,脾性里也带着草原儿女的豪爽。
这会儿站在贺兰鸦桌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快一双秀眉就蹙了起来。
于是。
等梅淮安跟贺绛来的时候,刚迈进门槛就听见姑娘嗓音俏丽的说——
“佛君既未婚娶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不相处怎知我合不合您心意?合该试过再....”
试过?
怎么试,直接睡一觉叫秃驴尝尝味儿?
梅淮安跟贺绛站在门口,正好看见姑娘勇敢求爱的一幕。
贺绛想看他哥面对如此热烈直白的姑娘会怎么应对,拽着梅淮安袖子小声说:“咱先别进.....”
“哟,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姑娘?”
梅淮安的嗓音在殿门口响起,直接打断了里面求爱的场面!
贺绛遗憾极了:“哎你——”
他面色带笑直接甩开贺绛的手,大步流星往殿里进。
“难怪佛君大人一下午都抽不开身,原是被温香软玉缠住了,呵,艳福不浅。”
语调轻快,没有丝毫不悦的模样。
只是说到最后视线瞥了一眼坐着的人,眸底憋了气。
“......”
贺兰鸦唇瓣动了动似是想解释什么,但在这个场合也不方便说话。
他站起身迎人:“殿下来了。”
“嗯。”梅淮安不冷不热的应他,又转头看向裴不知,视线光明正大在人身边打量一圈,“裴君多日不见一切可好?哎,怎么不见小宋医师在侧,他没来吗?”
“?”
这小太子还敢惦记!
裴不知一听这话脸色就冷下来,正要发作时....那边贺绛快步走来见礼。
贺绛朝裴不知拱手:“裴七哥,我与储君殿下一同来了。”
话里的‘储君殿下’四个字,倒是让裴不知把到嘴的骂句压了回去。
他朝贺绛点点头,又看向穿着一身月色华服的人,眯着眼上下打量。
很快就想到——
该说什么才能叫这小太子不痛快了!
“储君殿下,听闻活捉夏博峦是你领的兵?好本事。”
夸我?
梅淮安脸色不变,心知裴狗贼没这个闲情逸致夸他。
下一瞬就听见——
“哎,殿下兴许还不知道,下午岭南回信说同意退出中州地界,往后这中州就由我与兰鸦共守,这都要多谢殿下亲自领兵捉人,一举得手。”
裴不知朝人笑着眨眨眼,补充一句。
“下次还得再接再厉啊,这种坐享成果的快感太让本君心醉了,瞧,本君都忍不住跑来给殿下庆功了。”
这回白白得了中州,等于是天大的馅饼掉怀里。
辽渭联盟同喜!
“......”
傻狗。
坐享成果这四个字很好,我也很喜欢。
梅淮安视线盯在裴不知张狂的笑脸上,抿唇没说话,刻意让脸上闪过一抹气愤。
果然,裴不知看见他这个表情顿时就舒心了!
“往后殿下要是想家了就同我说一声,放你回去看一眼也无不可。”他站起身拱手朝人拜了一下,讥讽意味十足,“毕竟是储君殿下嘛,这点薄面我还是要给的。”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
你让我顺心了我就放你回中州看一眼,我不顺心你这辈子都别想回中州!
说完,他还轻蔑的瞥了梅淮安一眼,倒也不是真轻蔑,是刻意装出来的。
他从兽场那夜就能看出这小太子有多要强,打他一顿不如讽他几句来的痛快。
谁叫这太子还敢惦记他的人,受气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