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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山东,密州,板桥镇。

板桥镇建置于公元 623年(唐武德六年),属山东密州管辖。由于其得天独厚的良港地理位置,唐代时,板桥镇的海运和海外贸易就已初具规模,其中和高丽和日本的贸易国事往来颇为频繁,但在北方海港中的地位尚不及登州和莱州。

到了宋代,由于板桥镇水陆交通便利,成为北宋时五大通商口岸之一,也是北方唯一的海关重镇。北宋灭亡,宋室南渡,板桥镇归于金朝治下,光景大不如前。到了成吉思汗崛起,山东纷乱,板桥镇断壁残垣,形同废弃。

建武二年初,宋廷剿灭李全,势力到达山东沿海,板桥镇和海州一样,也成了宋军的势力范围。经过两年的修葺,板桥镇面目一新,被宋皇命名为青岛,大宋水陆大军驻扎于此。

青岛港作为天然良港,自然条件优越,港深水阔,终年不淤不冻,不需要太多后天建设,有天然的遮挡物,可以遮风避浪,也因此被大宋水师选定为水师驻扎基地。

青岛港里,两座长长的栈桥深入港中,西北方向的栈桥长 300米,宽 15米,以供装卸物资和人员上下。许多移民就是从这里出发,前往南洋和印度洋各殖民地。另一座栈桥位于西南,岸上就是大宋青岛水师驻地。主要用于兵船来往。

栈桥都是以水泥垒筑桥身,水泥铺面,码头上设有滑轮铁链吊架,便于装卸货物。前港还有一座自然码头,长约百米、宽 10米,同样是水泥浇筑。

码头和栈桥,有效解决了货物装卸和人员上下。可以说,在大宋水师的诸多驻港中,青岛港名列前茅。

港口周围的炮台上,一门门火炮炮口幽幽,拱卫着海港。岸上修筑起了严密的防御工事,一个个兵营分于港口周边要地。除了兵营,一个个矗立的巨大粮库,似乎表明了这里是一处中转要地。

青岛港港湾外,海岸边,一艘艘小船和舢板从巨大的海船上放了下来,无数披挂整齐的宋军官兵攀缘而下,他们纷纷划着小船和舢板,向着岸边争渡而去。

与此同时,数十艘海船上千炮齐发,硝烟弥漫,尽管只有少数火炮发出的是实弹,但依然炸得岸边里许的范围土石纷飞,气势骇人。

借着火炮的掩护,小船和舢板很快划到了岸边,宋军水师官兵纷纷弃船登岸,震天雷雨点般砸向岸上,小炮也开始架起,发出了轰鸣。无数的宋军举着盾牌,手持利刃,冲上了高坡。

一排排火铳兵跟着上了高坡,他们端着火铳,列阵数排,对着岸上的靶子进行射击,连绵不断,烟雾缭绕,煞是壮观。

一艘高大的战船上,京湖边军主帅孟珙拿着千里镜,仔细观看着宋军官兵抢滩登陆,直到宋军的军旗插上一个个高地,依然是目不转睛。

“将军,从直沽寨外登岸,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这样子来回训……演习,天气这么热,有这个必要吗?”

京湖边军炮兵统领魏近愚放下千里镜,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水师的战船曾经不止一次经过北地海滨,直沽寨距离海边还有二三十里,蒙古大军没有几艘海船,破破烂烂百十艘战船。这样来回演习,将军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平时多训练,战时少流血。何况这是演习,马虎不得!”

孟珙放下千里镜,看了一眼魏近愚,冷冷道:

“这才是五月初,能有多热?要是三伏天,你小子是不是就临阵脱逃了。”

“那怎么会?末将不是心疼下面的兄弟们吗。”

魏近愚讪讪一笑,岔开了话题。

“将军,这几个月,从南边来的粮船就没有停过,海州港和青岛港的粮仓都堆满了!看来,陛下对北伐是势在必得啊!”

自从过了春以来,海上的军事演习成了常例,南边的粮船兵船往来不绝,山东淮南的几处港口都是粮草满满,大军云集。

想来距离北伐,已经没有几天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陛下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我等是望尘莫及啊!”

孟珙点点头,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一场国战,勇气和国力的双重反应。宋军不惧鞑靼,国力也足够支持。

自兴庆元年大宋创办金陵讲武堂,整饬武备,如今的大宋兵强马壮,足有三四十万边军精锐,这还不包括长江以南的大宋官军。

南洋和流求的粮食、琉球的硫磺和蔗糖、高丽和渤泥国的木材、澳洲的金铜铁、印度洋的硝石、非洲的金矿等等……

别的不说,光是来自海外的粮食,就足够数十万大军使用,足够大宋发动这一场国战了。

“将军,新组建的火铳兵,真有用吗?”

魏近愚指着岸上的射击场面,狐疑地问了起来。

火铳兵是新的兵种,整个大宋官军中,火铳兵也不过五六千人。具体战力如何,因为没有上过战场检验过,众将都是腹诽。

“有没有用,上了战场才知道。有火炮、有骑兵、还有震天雷,这些已经足够。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的?”

火铳兵和弓箭手,孰优孰劣,北伐时自有分晓。不过,以皇帝一贯的作风,不是好东西,应该不会拿上战场。

“怕就怕只是哗众取宠。其实,军中有火炮和震天雷就足够了,并不需要什么火铳兵。我看陛下组建火铳兵,纯粹是多此一举。”

魏近愚嘟囔一句,孟珙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魏近愚,你比陛下还看得远?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既然你如此厉害,你怎么没把火药火器造出来?你那么能,没有火器你上战场试试?”

孟珙毫不留情,魏近愚脸上红了半边。

无意中,他又表达了对皇帝的不满,却又让军中将领不给情面痛批。

“将军,火药火器也不是陛下造的,是那么多工匠一起造出来的。陛下也许出了些点子,但主要还是有人在帮他做事。”

魏近愚有些不服气,下意识一句。

在他看来,要不是田义徐良周平这些人鼎力相助,赵竑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魏近愚,你要明白一点,没有陛下,我大宋依然是一盘散沙。没有陛下,富国强兵只是海市蜃楼。同样,没有陛下,你魏近愚,还是临安城的一介纨绔子弟,不知道在哪里饮酒作乐,不知所谓?”

孟珙年龄比魏近愚大了快十岁,又是顶头上司,批起魏近愚来,一针见血,丝毫不留面子。

临安城这些纨绔子弟,魏近愚魏思思兄妹,吴杨两家人,包括原来的吴峰,皇帝原来的妃子杨意,一个个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偏偏还对文治武功的当朝天子各种不满和挑刺。

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这种优越和自以为是?

“将军,皇帝也有错的时候,不是谁都是十全十美。有些事情上,即便是陛下,也不是无可挑剔。”

魏近愚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对杨意始乱终弃,难道赵竑不是这样吗?

“魏近愚,从火器到蒸汽船,再到火车,除了陛下,谁能独掌乾坤?陛下是我大宋的救星,即便他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你一个讲武堂的学员来指手画脚。我看北伐,你就不要去了,直接退出军中吗?”

孟珙脸色阴沉,忍不住就要暴起。

魏近愚,尽管是当朝兵部尚书、枢密使、兼金陵讲武堂副校长魏了翁的儿子,但他敢对皇帝不满,就凭这一点,他就敢把魏近愚赶出军中。

“将军,千万不要!”

魏近愚大惊失色,赶紧换了一副哀求的口吻。

“将军,我对陛下,绝无冒犯之意。陛下所作所为,样样都是惊世骇俗。我哪有不敬的意思。我只是说,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足。求求你,带上我吧!北伐是国家大事,我可不想错过。”

要是被赶出军中,他就和妹妹魏思思一样,成了天下人的笑谈,他爹魏了翁还不被气死。

“魏近愚,记住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敢再对陛下不敬,敢再在军中散步对陛下不利的谣言,别怪我不客气!”

孟珙忍住怒气,郑重其事警告魏近愚一句。

“将军放心!末将一定铭记在心!一定!”

魏近愚信誓旦旦,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自己无意中发的牢骚,都会被人拿来针对。

魏近愚的示弱,孟珙脸色缓和了下来一些,心里依然气恼。

在他看来,皇帝招魏近愚吴峰这些临安城的纨绔子弟进讲武堂,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民间军中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何止千万。招这些权贵子弟,皇帝一片公心,可不见得能落好。

这魏氏兄妹毫无感恩之心,自以为是,就是很好的例子。

孟珙抬起头来看向岸边,火铳兵们连绵不绝的射击刚刚结束。

二人虽然谈和,孟珙也没有把魏近愚赶出军中,但魏近愚却感觉得到,只是刚才这几句话,他二人的关系,已经变得生疏了起来。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成了孟珙讨厌的人。

魏近愚尴尬之余,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孟珙去争这些无聊的东西?

沉默片刻后,魏近愚打破了僵局。

“将军,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北伐啊?到底该打哪里啊?”

这么热的天,总不会现在就开始吧?

“应该是热天过了以后。不过收复整个山东,却是当务之急。一来保证所有山东沿海的安全,二来兵临金境,让金人不敢妄动。”

孟珙不置可否,大步离开,显然不想对魏近愚再掏心掏肺。

到时候大军北上,不就都清楚了吗。

“将军,收复山东,不会是我京湖边军吧?”

随从的步兵统领薛坦,忍不住追问一句。

“京湖边军负责北伐,到时候陛下会增派再四万骑兵从陕西过黄河直奔河北。攻打山东,恐怕是淮东制置司的事了!”

孟珙微微有些遗憾。天天在这演习,不如直接攻取山东,只怕比这演习更有效些。

“从西边调兵?”

魏近愚不由得一愣,神情有些沮丧。

“就一个苟延残喘的金国,我们京湖边军足够。看来,陛下还是不放心我们京湖边军啊!”

京湖边军也有近十万大军,收复河北不在话下。现在从西边调兵,总觉得有些别扭。

“京湖边军是要防止金人南下。仅凭咱们,没有足够的军力北伐。”

孟珙摇摇头,为皇帝的谨慎辩解。

增派四万骑兵,是因为河北是平原,一马平川。河东关门打狗,只要控制了雁门关,就可以围攻太原城及其以北的云中,攻守自如。

“你们都记住了,到时候攻打东京,夺取河北,你们可千万不要丢人现眼,让西北边军笑话。”

孟珙看了看周围,郑重其事叮嘱了起来。

“将军放心。多说无益,战场上见真招吧。”

薛坦的话,让周围跟随的将领纷纷点头。这话,可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北伐!那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

孟珙嘴里喃喃自语,心头瞬间热了起来。

现在,就等着皇帝从西北回来,主持北伐誓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