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夕阳总是来得早,刚过五点半,阳光西斜,透过车窗落了进来,伴随着丝丝秋日的凉意。
余淮琛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渣爹跟妈咪陪着他到处玩,秦小舅跟在后面帮忙提着东西追着他们跑。梦里,他笑得开怀,满心都是幸福,甚至有些不想醒过来。
他是被余清舒叫醒的。
“妈咪,这是哪……”刚醒的余淮琛一边坐起身一边揉着眼睛,声线软糯糯的,看着余清舒,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车里,而余清舒打开了后车门,正站在外面,弯腰朝他伸出手。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把手放在余清舒的掌心,下了车。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入目是郁郁葱葱,明明是秋季,可这里却像是不受季节的影响,目之所及都是如春般枝繁叶茂的树。不等余清舒开口,余淮琛朝她身后望去,只见不远处设了一道大铁门。
然而这大铁门紧闭着,只留了一侧只够单人通过的门。门边还有一块竖着的牌子,刻着两个字——墓园。
“不是说好了要带你来见你俏俏阿姨吗?”余清舒摸了摸他的头,道。
余淮琛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闻声,抬头看向余清舒,微不可察的注意着余清舒神情的变化。他有点担心妈咪会伤心,毕竟这里……
并不算是个能让人开心的地方。
“走吧,等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余清舒牵着他的小手,“你俏俏阿姨应该也很想见见你。”
余淮琛点了点头,跟着余清舒朝那道小门走去。
肩膀擦过那块竖着的牌子时,余淮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牌子上“墓园”两字,“妈咪,为什么要给俏俏阿姨选这里啊?”
这片墓园看上去很是简陋,这大铁门都生锈了,而且门前都是树叶和细碎的垃圾,一看就没有专人打扫,这山上的树长得这么繁盛,估计也是因为没人看管导致的野蛮生长吧。
“这里挺好的,很安静,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说着,余清舒眸底的光微暗下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握着余淮琛的手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余淮琛感觉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余清舒,声线透着稚气,“那我也觉得挺好的。”
闻言,余清舒垂眸看了他一眼,笑了,也明白这小家伙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怕她触景伤情,安慰她呢。
一大一小两人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往上,走了约莫五分钟才停下来,余淮琛往后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上。
这座山不高不陡,站在这个位置上,还能看见大门口外停着的那辆卡宴。
“到了。”余清舒牵着他,停在一块大理石打造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道。
余淮琛敛了视线,顺着余清舒目光的方向看向墓碑,大理石的底色是纯黑的,由上自下刻了三个字——邱俏俏,这是阿俏的全名。
墓碑的右上角镶嵌着她的照片,是一张证件照,还是当初阿俏咕囔着说想学开车时,余清舒带着她去拍的照片,本想着给她报名用的,可照片洗出来的时候,阿俏就被带走了。
这个照片一直被放在照相馆,直到阿俏出事后的第三天,照相馆的人才打听到余家的电话,让快递送了过来。
阿俏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拍的照片呢。
余清舒看着这张照片,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的拂过照片的边角,像是在怜惜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
“阿俏,我来了。”她轻声说。
话音落,一缕清风拂过,将她的发丝吹起,盯着照片,有一瞬的恍惚,好似听见了阿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叫她“大小姐”。
“俏俏阿姨。”余淮琛脆生生的唤了一声,将余清舒被拉远了的思绪也扯了回来。
余淮琛不知在哪摘了一朵小野花,蹲下身子,轻轻的放在墓碑前,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眨了眨,露出可爱的虎牙,说:“俏俏阿姨,我叫余淮琛,是妈咪的儿子噢,我跟妈咪来看你了。”
余清舒回头看向他,勾起唇角的弧度,摸了摸他的头。
“俏俏阿姨,我跟妈咪这么久才来看你,可千万不要生妈咪的气噢。其实妈咪很想你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了,在没来看你之前,我就很喜欢你了!”余淮琛奶声奶气的说着,“如果你真的要生气的话,那就生我的气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太小,妈咪肯定早就回来见你了。”
“……”
余淮琛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小花,余清舒有些诧异,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摘得?
他整整齐齐的将自己摘来的两朵花码在墓碑前,“俏俏阿姨,我跟妈咪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你带花花,这是我刚才在路上摘得,送给你,等下次来,我肯定带一束好大好漂亮的花花给你,所以可不可以也不要生我的气?”
余清舒被他这认真的语气逗笑了,捏了捏他的鼻尖,“你俏俏阿姨最疼的人就是你,哪里会舍得跟你生气。”
阿俏在世的时候就总是时不时的盯着她的肚子看,猜想着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是男孩还是女孩,还盘算着要攒钱给未来的余家小主人准备出生礼。
在她刚发现自己怀上的时候,最担心的人不是她,而是阿俏。
阿俏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所以如果她还活着,恐怕还真的会把这个小家伙宠上天去。
……
天很快便黑了。
余清舒和余淮琛并没有在墓园呆太久便离开了。
司机早早便从车里下来等着他们,见他们出来,当即绕过车头,打开后车门迎他们上车。
刚上车,车里就响起帝都电台播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