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作室,到街上吃了午饭,曾凡回住处准备收拾东西,现在只能去胡刚那里了。
这时候想起昨天的不速之客,这都中午了,估计那个女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回到住处,果然屋子里空着,曾凡心里松了口气,严蕊这个女人似乎有种能感应人心的天赋,抓住机会得寸进尺提要求,让他感觉很麻烦。
曾凡的行李不多,常用的笔记本电脑,随身换洗衣服,一个包包就能全部带走,其他的东西没必要带,缺什么再买就行了。
这里的房租他交了半年,还几个月才到期,也没必要退掉,说不定哪天进城还可以当做落脚点。
给胡刚打了个电话,确定一会就要搬过去,然后就背着包下楼走出小区,打了辆车直奔城南。
没想到才离开两个多小时,他就又回来了,走的时候还不想租,现在连行李都搬来了。
“你的行李呢,不会就这一个背包吧?”胡刚正在院子里干活,看来烧气窑也是他的工作。
“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个笔记本电脑,现在是夏天,又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缺什么买新的好了!”曾凡解释道。
“兄弟,你可真省事!”
“一会我还得借你的车用用,去工作室那里把我的那些材料和半成品搬过来,不然我就无事可做了!”
“没问题,我帮你一起去搬!”
前后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曾凡的工作场合就从市中心的南陶工作室搬到了城南的山沟里。
他常用的那些器具、原料、半成品都搬了过来,不过电窑搬起来太麻烦,曾凡也不差那个电窑的钱,拒绝了陶南的好意。
曾凡需要更精确的温控能力和更高自由度的编程支持,景德镇这里各种窑炉设备生产厂家很多,通过胡刚的渠道他选购了一台高温马弗炉,这种炉子也是电阻丝加热,原理、外形与电窑差不多,只是更注重温度均匀性和精确控制,控温精度达到一摄氏度左右,通常都是实验室才用的设备,更符合他的需求。
厂家的服务很到位,直接送货上门,帮忙调试安装,曾凡只用动嘴就行了。
五百多公斤的重量不可能搬上楼,还需要接三相电源,直接安装到了气窑旁边,紧挨着厨房。
这台炉子比气窑小多了,高度不到一米五,宽度、厚度和黄琪琪那台电窑差不多,只有一米左右,内部容积比她那个还小一些,只有七十升左右,花了两万三千多,价格比电窑贵了四倍有余,也难怪厂家服务到位了。
有了这台设备,曾凡觉得完成那一套四羊方尊更有把握了。
黄琪琪没想到他这么下本,人刚搬过来,什么东西还没做,先买了台这么贵的设备,原先担心他占便宜的想法当然没有了。
两人做的东西都是瓷器,差距就太大了,黄琪琪做得是各种杯子盘子,集市上最常见的那种材质,卖几十块一只,贵的不过几百块,主要卖点是上面的图案和造型创意,跟曾凡这种从头到尾自己做,挑战工艺极限的难度不是一个等级。
在南陶工作室,除了偶尔过去的陆雪外,都是男人,到了胡刚家的民宿,几户租房的都是女人,东面门市两个女人合伙,曾凡楼下两个女人各忙各的。
住在黄琪琪隔壁的女人叫蓝梅,三十岁左右,也是短发,不过造型不一样,她是眉上齐刘海,脸型更精致,除了偶尔在吃饭的时候遇到,经常性一整天不出屋子。
其实在别人眼里,曾凡和蓝梅一个样,甚至比她还宅,要不是他的炉子在院子里,他可以整天不下楼,连去餐厅吃饭都嫌浪费时间。
胡刚的母亲和媳妇为大家做饭,每天三餐的时间固定,想吃新鲜的就定时去餐厅,嫌麻烦的随时去,预留的饭就别嫌不热乎了。
搬过来后,曾凡可以不出屋子专心完成几个四羊方尊,为了熟悉马弗炉的性能,他又做了一批素白薄胎杯,这也是答应陆雪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费多少功夫,正好一举两得。
半个多月时间,二楼东侧的屋子一直空着,胡刚也带人看过几次,一直没有租出去。
曾凡每天足迹不出院子,连下楼次数都很少,运动量减少,他连午饭都省了,只吃早饭和晚饭,通常都是选择别人吃完后才去餐厅,反正夏天饭菜凉点热点他不在乎。
每到周末的下午,胡刚就会开着小货车,带着他媳妇,还有黄琪琪和蓝梅,以及她们的创意作品,去市里的陶溪川集市去摆摊,晚上集市收摊再一起回来。
胡刚媳妇刘芳芳也是本地人,初中毕业就和师傅学习传统瓷器绘图手艺,擅长花鸟鱼虫类的图案器皿,家里就有气窑,捎带手做一些增加收入,发不了大财,挣点小钱问题不大,这也是景德镇附近很多人的选择。
能坚持下来的,不一定是热爱或者天赋,更多靠的是耐心,却别的都行,没有足够的耐心,那一定做不来。
心无旁骛的做事情,效率就会高很多,曾凡的十只缩小版四羊方尊终于全部完成了,摆在桌上排成整齐的一行,形成独特的视觉效果,他自己很满意。
每一只都是不同的颜色,都经过了三次烧制,前面几只是颜色比较单调金黄色,中间几只锈蚀逐渐严重,黑绿色、红棕色交杂,埋在地下锈蚀严重,后面的则是出土后的变化,经过博物馆修复,缓蚀剂处理,颜色固定下来,形成以蓝绿色为主,局部黑色、红褐或灰白色斑块的模样,体现出历史打磨后的沧桑感。
曾凡在国博参观过原件,又在图书馆见到过出土后多个时期的照片图案,加上对比现代的诸多仿品,在脑中能形成这件器物的大致变化图景,这一套作品基本上将他脑海中的图像呈现了出来。
与青铜器很容易锈蚀变化不同,这些瓷器更容易保持色彩,可以长时间保存。
当然,前提是不能磕碰,更不能摔,这是所有薄胎瓷的弱点。
“曾凡,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夜市?”胡刚闯进门来。
天气热,曾凡的房间门一直敞着,二楼只有他自己,除了胡刚没人会上来。
“这就是整套的效果吗?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果然不一样!”胡刚只知道咂嘴,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在院子里,曾凡每次都是用马弗炉一只一只的烧,他看到的都是单只效果,只是觉得很逼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放到一起看,带给他内心一种莫名的震撼。
“我没别的东西,不值得跑去摆摊,要不你帮我把这套带去卖,卖多少都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样?”曾凡内心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感。
“啊~?这是你的心血,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卖个十万八万都有可能,我只不过帮个忙就对半分,不合适吧?”胡刚有点意动,可是又觉得这么做太不厚道。
“价值都是人定的,能卖出去也是本事,没什么不合适,你要是觉得值钱,五万块直接拿走,你卖多少钱和我没关系!”曾凡不喜欢讨价还价,也没指望靠这个挣多少钱,能收回成本就知足了。
“这个,五万块能欠着吗,我手头紧,过两天再给你,行不行?”胡刚见的多了,对瓷器的价值也有个自己的判断经验。
让他品评他说不出子丑寅卯,可是知道什么样的能卖高价,陶溪川转悠的顾客从来不缺乏有钱人,眼前这套作品,遇到喜欢的人十万或许都是起步价格。
“没问题,你拿走吧,不过我这没有包装的盒子,你自己想办法!”曾凡爽快的答应。
他更享受制作的过程,既然做成了,卖给谁他不关心,能保存多久也不在乎。
这套作品完成,他开始琢磨后面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