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场景,金具男子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
那人好似化身成为了一尊杀神。
携着从修罗地狱锻炼而来的煞气,亦带着某种灭绝天地的戾气。
那是一种要毁灭一切的决绝,甚至包括那人本身。
那人,够狠,对自己更狠!
但几乎同时,男子又清晰的从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孤寂。
一种莫名的孤独,一种悲凉。
她,不过小小年纪,一身诡异灵巧的功夫手法不说。
可为何会有那般浓烈的孤悲之感?
为何有一种毁灭天地的悲怆,又为何有一种与天地同存的决绝?
这样一个奇妙,矛盾,诡异的人。
还真是今生难得一遇。
而那种感同身受的真实感,竟让男子一向沉稳的心绪莫名的一颤。
他素来刀山血海里淌过,心绪自不似一般男儿,轻易不起涟漪。
可观今日眼前场景,竟有些不忍沉然冷目待之。
好似无边的空旷,碰撞上另一处无边的空旷。
诡异的撞击出一种激昂壮阔的惊意来。
他那个时候还未曾觉察,那种感觉是相互吸引之人的惺惺相惜。
好似飘零在孤傲之海的扁舟,寻到了丢失了的另一支舟桨。
荡起一抹愉惊。
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少女,注意到她此时正全身心的寻机毙杀那领头之人,却全然不顾身后随之而来的杀机!
他清楚的看到她耳廓微动,他知晓她是知道的。
但是她却没有改变主意,没有丝毫的挪动。
愚蠢——
第一次,男子仿佛看不懂一人。
他清楚的知道,以她的身手,全然身退并不是难事。
这女子,有着寻常男子难以企及的杀伐果决。
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有着泯灭一切的狠厉。
只是,此刻的他,却是看不清她。
或者说,看不全她。
仿佛那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让人感觉那人是她又不是她。
让人突生一丝怪异,想要伸手去掀开那笼纱,瞧个真切。
心绪流转间,竟还生出来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怜惜?
男子心绪陡生一丝诧异,旋即冷镇。
一哼轻哂,幽境诡谲,果然是个会霍乱人心的魅!
不及深究,右手却是一动,指间翻动,一块再小不过的石头顷刻间吸附于掌中。
指尖轻轻的一弹,朝着那人身后的杀机暗器袭去!
生死存亡之际,萧夏的必杀技和身后的暗器杀意几乎同时而至。
她不是没听到那偷袭之刃破风的声音。
只是杀伐对决中,这样的时机不会再有第二次。
哪怕是以这种自损的方式,萧夏也要达到目的。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更何况,她也不会让身后的杀机伤到她的要害。
如此,重伤便重伤。
“噗嗤”一声,是利剑穿破躯体的声音!
一秒钟的时间,她只够微微侧转一下身子,避开那胸腔要害处。
于是就一片冷冽的,等待着那利器入体。
许是太专注击杀眼前这人,乃至她忽略了那从前方来的破空之声。
直到耳边传来“砰”得一声,好似烟花在身边翩然轻爆的炸响。
她余光中,瞥见那暗刃,被一块小小的石子,以一种凛然的气势打落入地。
下一刻被钉入土中。
寻着运动轨迹看过去,嗖然间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犹如一汪深潭一般的眸子。
那眼眸黑得耀目,白得璀璨。
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让人一望就会被吸附进去。
随着那眼眸的流转翩然翻转,直至那旋涡的最里处。
萧夏从前见过太多好看的人,好看的物,一双漂亮的眼睛再正常不过。
这世上的人于她眼中,无美丑之分。
与从前的她而言,只杀与不杀之别。
很多人最后也只尽数泯灭于漠然间。
只是如今看到的这一双,却无需太多赘述的话语。
它就那般冷然独立,便有惊世倾人之势,这是怎样的一种惊人魄力。
男人带着金色的面具,遮挡半面,不知全貌。
可那堪堪露出的半面容颜。却足以惊世骇俗。
侧脸的轮廓棱角精致,如被神器倾心而制,仿佛神明精心雕刻而成。
仅侧颜,足以惊于世!
眉如剑锋,凛冽肃然,刚毅冷绝之气骤然而至。
崖风乍起,自下席卷男子坚垂的衣摆。
于风中扫出凌厉,男子姿态挺立,闲适而站,雾色中气度斐然。
皎皎世无双!
萧夏心中默然的升起了这五个字来。
她从前从未对一个人的容颜,有过多关注,而今这男子的半张容颜却令她一叹。
此刻他正负手而立,遗世独立般,好似周身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是萧夏知道,刚才的那一掷乃他所为。
不待多想,萧夏手中动作不停,刺入的利刃陡然一转动。
血肉搅动间,带着那早已奄奄一息的躯体一旋转。
随着她那加深得力道,唰得一声,又是往前一刺。
紧接着长剑那头又多了一个身躯。
偷袭的人还未走近,不曾想下一刻整个身体就被长剑刺穿。
关键是那剑上还串刺着他们的老大。
这一动一转中,原本还有一息尚存的叫嚣男终是口吐鲜血,凶目圆睁,气绝,死不瞑目!
整个过程中,少女再没一个眼神给他。
仿佛他就如同那些喽啰一般只是她剑下的蝼蚁。
领头一死,群龙无首,更何况一群乌合之众。
喽啰们心中顿时大骇,那原本恐惧的心更是惊骇的不行。
这个女人简直,简直就不是人。
她就是魔鬼,索命的修罗!
瞬间,无边的恐惧之息蔓延开来,颓势袭来,一泻千里。
人们四散逃开,可是少女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除恶务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脚下陡然一震,手生暗锋迅雷般一扫,又是几个用力,长剑下便多了一个亡魂。
放眼望去,就好似串串一般。
一个又一个尸体串在一起,堆叠起来,在她的一击击用力下,瞬间顷刻间朝地面倒去。
可是即便是倒在地上,那些尸体依旧保持着腿腿叠叠的姿态。
紧接着便是几番这样的重复。
不稍片刻,那一番势力众人皆倒在了她魔鬼般的长剑下。
空幽的崖低间,微风穿堂,瞬间血气翻涌,腥气弥漫。
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余下众人,也不禁肃目森寒,面色有些骇然。
现场一时间静寂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前方那仅剩的身影。
那个杀伐滔天鲜血淋漓中傲然独立的女子。
“啪啪啪……”
几瞬后,仇陀抬手鼓掌,“姑娘功夫卓绝非凡,堪称绝世无双,仇某佩服佩服。”
他的话中带着真诚,带着钦佩,带着赞赏。
在他的牵头下,崖低顿时响起阵阵惊叹。
“真厉害啊!”
“是啊,是啊……”
“以一敌众,精彩绝伦!”
“这不要命的打法可真恐怖!”
“真是生平罕见。”
一时之间,赞扬之声四起,其中不乏夹杂着惊骇之语。
只是在这些声音中,那含义却颇多,众人都是寻宝而来,相互间不免会有冲突。
而少女此举,又何尝不是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且他们皆看得出来,眼前的那少女在方才那场对决中。
爆发了不属于她现下该有的霸力,无数的潜力散尽,已然是强弩之末。
已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萧夏冷眼看着众人各怀鬼胎,也不在意,只要不妨碍她,她懒得去管。
不过终究是用力虚脱,下一刻一个不稳,一只腿陡然向下跪去。
好在用剑支地,撑住了欲倒的身体。
萧夏稳住了身形,顺势朝旁边一处大石头移坐过去。
朝着仇陀的位置颔首,轻言出声,“多谢借剑,怕是要劳烦兄台过来取一下了。”
她力竭虚脱,气息软浮,嗓音较之之前一派清冷倒多了份少女应有的娇软。
身上华服被鲜血浸湿,多处骨头皆传来刺痛。
她顿感全身的气力正在被渐渐抽离,一股子晕眩陡然袭来。
萧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场上其他人还在讨论着方才的这番厮杀。
谁都没有察觉到,那睁着无神灰败双眼,早已气绝的叫嚣男。
那一双死灰眸中忽生了丝亮光,瞳孔竟也转动了下!
他被一剑贯穿身体,又被数道尸体堆叠在最下层。
照理说早该死绝,可体内一丝霸硬之气让他回光返照。
他死撑开血红猩眼寻到萧夏的身影,抬起唯一能动的手臂,陡然爆发出一股内劲,将不远处一柄断裂的剑头吸附于掌间。
猛吸一口气,面色鼓涨,凭着体内最后一口气。
猛地将手中剑头朝萧夏心脏处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