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横生波折
翌日。
天蒙蒙的还未亮,荣海城的街道上,便涌现出大量的官军。
西城门竟也违反惯例,尚未破晓时便城门大开。
大队人马涌入城中。
这队人马人数众多,清一色的健骑,他们进城之后,毫不停留,沿着笔直的中央街道,直往东城而去。
原来,这队人马只是过路,他们自西城进门,出东城离去,直奔城东不远的海港而去。
而城中的官兵,同样出了东门,分列在官道两旁。
官道两旁的官兵自城门而始,竟一直延伸到了海边。
荣海城的这条滨海大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竟如此森严。
而城中也是热闹非凡,中央大道上正在洒水净街。
荣海城,这座位于济东道最东端、同样也是大离国最东端的这座城池,今天注定要有大事发生。
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明显是有大人物要莅临。
天色刚亮,太阳尚未升起来,又有一队人从城西进城了。
这队人马,比较奇怪。
马上的骑客,有将官、有道士,还有身穿白袍的问天监术士。
两队骑兵中央,一连串八辆豪华马车,缓缓进城。
容城县县令穿戴整齐,亲自在城门迎候,然而进城之人,却对之理都不理,丝毫未做停留。
他们同样穿城而过,向城东海港而去。
此时,荣海城这座不大的海港,已是热闹非凡。
彩旗飞扬,枪戟林立,锣鼓喧天。
海边早早就搭建起了一座彩棚,下面还铺着地毯,地毯从彩棚一直延伸到了官道上。
而海面上,港内的渔船早已被清空了,此时只停泊着一艘船。
一艘外形很奇特的船。
平底,狭长,通体漆黑犹如镔铁包裹,三根桅杆高高的直刺苍穹。
桅杆的长度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船的长度,看起来比例极为不协调。
即便如此,船舷两侧,居然还遍布密密的铁桨。
只看此船的外观,便能想到,这艘船一定是将速度做到了极致。
八辆豪华马车迤逦而来,站在海边的众人、以一位贯甲的将军为首,上前迎接。
八个人,先后从八辆马车上下来,在那名将军的迎接下,众人依次进入海边的彩棚。
彩棚里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两侧各有四把交椅。
七个人,分列两旁就坐,而最先进彩棚的中年男子却并未坐,而是站着面向众人道:
“在座的诸位,全都是我大离国最顶尖的高手,随便哪个说出来,都是名镇一方的大人物,各位互相即便未曾谋面,也必是神交已久。”
说着,他面朝西方,一拱手,道:“承蒙陛下和国师大人抬爱,让我做今次行动的主持之人,那么便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吧。”
说完,他冲众人微微一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吴长生,权领问天监。”
作为问天监名义上的最高首脑,吴长生的大名,自然早已响彻了整个大离。
不过在场之人,即便他没介绍,众人也都识得是他,是以无人惊讶。
吴长生介绍完自己,便先从左手一位道人介绍起,道:“这位是清玄观现任金院裴汝行,裴院长跟在下一样,今天都是来给各位送行的。”
清玄观的知院是观中总管,负责处理院中大小事物;而“金院”则是负责协助知院,相当于是知院的副手。
裴汝行站起身,冲着对面三人抱拳行礼,面带微笑,一团和气的模样。
接着吴长生开始介绍第二位身穿道袍之人:“这位是清玄观真如道人,大家定然是不陌生的。”
真如道人在大离十大高手排行榜名列第二,是清玄观中仅次于那位神秘掌门人的第一高手,众人自都知道。
真如道人年逾七旬,须发皆白,一张脸又窄又瘦,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很不好相处的人。
他也没起身,只是冲着对面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吴长生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这位是清玄观真海道人。”
真海道人在十大高手排行榜中名列第六,他的年龄其实比真如道人不小多少,然而真海此人养生有方,这般年纪依然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看起来不过五十几岁的模样。
他倒是和气不少,不但向对坐三人打了个稽首,还冲吴长生微笑示意。
从真海道人的态度看,在座双方完全不像是刚刚打生打死过的模样。
清玄观的最后一位却是名女子,名叫柳余烟,不过才四十岁年纪,是清玄观的后起之秀。
柳余烟年龄不大,名声不显,但修为已达四品洞冥境后期。以她的年龄来说,已是相当厉害了。
由此,坐在对面的三人,反倒多看了她几眼。
介绍完了清玄观一方三人,吴长生又开始介绍跟自己坐在一排的三人,道:“这位是我问天监的钟嗣美,同样也是此次东海之行我方的带队之人。”
这位钟嗣美又是一名女子,名列大离十大高手第九名,而且她的年龄竟然更小,居然才三十多岁。
以三十岁的年龄,修为达到洞冥境巅峰,这在大离百年历史上,也十分罕见。
钟嗣美年纪虽小,却久已成名,在座的没有不闻其名的。
去年的一场大战,钟嗣美带队攻打天宝寺,据传她十招以内就击毙了天宝寺方丈空门大师,而后又重创了清玄观两大洞冥境高手,一时间名声大噪。
真如道人瞧了钟嗣美一眼,道:“当初对阵时你没碰上我,算你走运。”
钟嗣美个子不高,一身短衣打扮,头发也束了起来,显得十分干练。
而她的相貌,也对得起名字里的一个“美”字,一双瑞凤眼,睫毛很长,看相貌也同样十分精干。
她挑起眼角,瞧了真如道人一眼,不卑不亢地道:“道长如有兴致,咱们还是过后再切磋吧。”
真如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显然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挑动对立的时候。
吴长生适时地掐断了他们的话题,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大内侍卫统领仲孙伯京,各位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
仲孙伯京,五十多岁年纪,身披软甲,一张方脸,不苟言笑,同样是成名已久的洞冥境巅峰高手。
仲孙伯京是当今皇帝赵恒幼时的书童,两人一起长大,深受皇帝宠信。两人据说也经常交手切磋,不过每次仲孙伯京都是惜败,这也是他未能名列十大高手的主要原因。
不过,至于他与皇帝之间到底孰强孰弱,便不为外人所知了。
清玄观四人早已留意到这名老者,不明白朝廷派这样一个老家伙来干嘛。 吴长生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众人的心思,当下重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国师大人的同门师兄段道济段老先生。” 段道济这个名字,众人都很陌生。不过,听说他是当朝国师郁通照的同门师兄,众人的脸上才露出异色。 ( 国师郁通照,据推测年龄应该在九十以上。这段道济是他的师兄,这怕不得有一百岁了? 吴长生接着又说道:“段老先生修为虽然比不得在座的各位,但术法通神,见多识广。因此次东海之行事关重大,我们国师大人才特意请他老人家出山。” 这位段道济众人都瞧得出来,修为一般,估计最多洞冥境中期的样子。由于名不见经传,他所谓“术法通神”,也未见得能“神”到哪里去。 他师弟郁通照据传已跨入三品法相境,这位“段老先生”的修为同师弟相比更是天差地别,由此可见,至少其修炼天赋同样一般。 吴长生话音未落,真海道人便忍不住说道:“吴大人,你刚刚也说了,此次东海之行,事关重大。而我们三个,想必伱们也看出来了,是当今清玄观除了掌门他老人家之外修为最高的三人,可是你们朝廷一方……”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众人却都听得明白,真如道人这是在指责朝廷对此次东海之行不尽全力。 吴长生苦笑一声,道:“各位,请相信我,这三位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强力量了。段老先生修为虽然稍逊,但是他的术法和经验,去东海一定能够用得上,甚至有大作用。” 真如道人却丝毫不给面子,他冷笑一声,问道:“贺炳年呢?你们把他藏起来,意欲何为?” 听到“贺炳年”的三个字,吴长生脸色顿时一变。 贺炳年是整个大离三品以下公认的第一高手,这种关键时刻,不把他拿出来,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然而,贺炳年早已经死了,清玄观居然还不知道? 也是,贺炳年之死,诡异且神秘,消息没有走漏出去,也实属正常。 吴长生向四周看了看,见彩棚之中并没有外人,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 见此,他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贺大将军,已然仙去了。” 清玄观四人听了,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此言当真?” 吴长生苦笑一声道:“我总不能当着诸位之面诅咒大将军吧?” 听吴长生这般说,众人虽然震惊,但也不得不信。 眼下这个时候,贺炳年如果健在,确实没理由不来。 况且,前番朝廷跟宗门一场大战,他们始终都没见到贺炳年的影子,这早就引起了清玄观的怀疑,他们在私下里还调查了一番,但始终无果。 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真海道人问道:“贺大将军的死因能对我们说吗?” 吴长生道:“实不相瞒,贺大将军死得很是诡异,具体死因我们也尚未查到……” 说着,他看到真如道人脸色不太好,只得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也只能说,怀疑是拜月教下的手。” 真如道人“嗤”一声笑,道:“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就拜月教那帮蠢货,能杀了贺炳年?” 吴长生闻言,脸色立刻有些尴尬。 拜月教人数虽众,但除了一个“角宿”一枝独秀,其余人的实力几乎不足为道,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要不然,拜月教这些年来也不至于被朝廷和宗门压着打,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头。 他们真要是实力雄厚,那大可以像清玄观一样直接站出来跟朝廷叫板,何至于这般藏头缩尾。 真如道人见吴长生不答话,冷冷地道:“这次去东海,只带了我们师兄弟两张老脸,到了五行岛不得被那帮家伙笑死?” 这次去东海的六人,只有真如真海两位跟五行岛打过照面,其他的要么年龄太小、要么是实力低微,五行岛的人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说起来,还当真是有些尴尬。 吴长生强笑了两声,道:“有真如道长主持大局,凉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真如道人“哼”了一声,一脸不快。 真海道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贺炳年来不了了,那也就这样吧。不过,我们曾经提过一个人,怎么今天他也不见影子?” 吴长生听了,脸上再度露出了苦笑,道:“真海道长说的是陆潜吧……” 真海道人不等吴长生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原本说由我们去请陆潜小友,可是你们不放心、非说由你们来负责。好嘛,为了大局,我们让了。可是,你们是怎么办的事情,他人呢?” 吴长生道:“道长请勿动怒。当初,是我亲自去请的陆潜,他也当面应允了我的邀请。只是当时他似乎是有些极为要紧的事情,说要耽搁几天。不过,他也曾对我承诺说他一定会尽可能来的。” 真海道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旋即又睁开眼看向吴长生,质问道:“尽可能?” 真如道人有些恼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东海之行更重要吗?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办事不力?” 见真如和真海两名老道咄咄逼人,吴长生被质问得左支右绌、话都说不出来了,钟嗣美不禁着恼道:“我们敬两位道长是前辈,但也不必如此相逼吧? 你们说的那个陆潜,我们吴师兄亲自会过,他不过只有区区五品修为,就算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其实力也太差了,到了东海连自保都难,能济得了什么事? 你们对他如此看着,是什么居心,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你们又说东海之行需要精通幻术的术士,我们段老师伯的术法连我师父国师大人都交口称赞,我们把他老人家都请来了,你们还想怎样?陆潜区区一个少年,才吃过几碗饭,怎能跟他老人家比术法?” 真如道人针锋相对的冷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有些人,即便是活了一把年月……哼。”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侮辱性已经极强了。 而那位段道济老先生,倒是颇有涵养,自始至终安安稳稳地坐着,一言不发,甚至连脸色都丝毫不变。 钟嗣美却立时大怒,一拍桌子道:“真如道长,我敬你是前辈,可不是怕你。刚刚你还说想跟我比划比划,我钟嗣美虽然年幼,也敢请赐教。” 说着,钟嗣美站起身来,竟当场就想要比划起来。 吴长生一把拉住钟嗣美,道:“师妹不可无礼。” 这边清玄观的裴汝行也劝住了真如道长,道:“道兄请勿动怒。现在咱们大难临头,还当同舟共济才是,切莫再起内讧。” 真如道人冷笑道:“知道大难临头,他们朝廷还要对咱们宗门下黑手,连天宝寺和水云寺都直接给我们灭了。这笔账,真当我们忘了吗?” 听真如道人竟揭出“二佛”被灭的老底来,吴长生和裴汝行对视一眼,都是满脸苦涩。 这次东海之行,不得已之下朝廷和清玄观一起行动。 将这一对老冤家强行柔和在一起,这些日子双方也不知经过多少次的磋商和妥协,最终才能够成行。 不料,这还没出海,两边就要干起来了! 吴长生和裴汝行作为负责这次东海之行的“大管家”,两人对视一眼,都大感头疼。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 吴长生听见,立刻抓住了这个契机,站起身来,回头对外面喊道:“何事如此喧闹?” 不多时,一名小将跑了过来,对吴长生道:“总监大人,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只白虎,从海面上飞来,众人惊异。看其来路,仿佛是奔着咱们这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