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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许行丰才缓缓撑起身子,勉强坐到了软垫上。

“去皇宫。”

王熹看着自家伯爷颓丧的模样,便知这三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部气力,不敢多问,便直接让木春也坐到马车外边,然后便甩动着鞭子驱使马车往前走。

脑子越乱,反而想到的越多,许行丰心里琢磨着如何劝服官家给自己批准假期,又想着要是官家不允,该怎么办,爷爷的病情到底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伯爷,到了。”

不能倒,爷爷还在家等着自己呢,许行丰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打气,现在还不是能难过的时候,得先让官家准了假才行。

“伯爷,您慢些。”

王熹同木春两个看见许行丰起身,连忙伸手过去想扶着,怕同刚刚一般摔了。

“没事,你们不用扶我。”

王熹二人虽不放心,但许行丰坚持,他们做下人的也只能听从。

“你们二人就在这等我。”

“是,伯爷。”

王熹和木春一直瞧着许行丰进了宫门,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说伯爷不会有事吧?”

“不会,伯爷内心刚毅,刚刚只是消息太突然,没缓过来罢了。

只是你们四个怎的此次处事如此不当,应该在去岁老太爷病倒的那回便送消息回来才是,便是伯爷回不去,也有个心理准备。”

木春听到王熹这话,心里也是懊恼,要是真因为他们几个耽误了伯爷回去,老太爷又有个万一,他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们也在伯爷身边十几年了,应该是知道伯爷多在乎老太爷他们。

派你们回去,也就是为了防着这个万一,之前也跟你们千叮咛万嘱咐,但凡有不妥,情愿错报,也不能瞒报。”

木春本就心中自责难当,王熹这直切要害的话,更是让他难受。

“伯爷心善,从未苛待过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但~罢了,这也不全是你们四人的错,只是伯爷恐怕这次要难受了,唉。”

要是王熹将他直接骂一顿,木春反而觉得感受些,但现在这般,他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如在烈火烹一般,灼得难受。

伯爷对他们都有再造之恩,他们却辜负了伯爷的信任,让伯爷如此难受,他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马车停在宫门口,不能喧哗,满心愧恼无处发泄,最后木春只得啪得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刮子。

“你干嘛呀,疯了。”

王熹本来真愁呢,就听见旁边啪啪两声,转过头去便见木春脸已经肿了,把他吓一大跳。

“都怪我。”

王熹看了眼宫门口的侍卫,看他们没发现这边的动静,松了口气,然后便赶紧拉动缰绳,将马车赶到离宫门口更远些的位置。

“你自责也是于事无补,现在先别想这么多了,有这个力气,祈祷祈祷老太爷福人自有天相吧,唉。”

王熹平日是最不喜叹气的,自从跟了许行丰后,他觉得叹气晦气,将福气都给叹走了,但今日却是不知叹了多少次了。

“许爱卿怎么入宫了,是轮船都修造好了?”

时顺帝刚批阅完一批奏折,心情正好。

“回官家,确实都修造好了。”

“那得恭喜许爱卿了,出海的日期能定下来了。”

许行丰真觉得造化弄人,从前他是最期盼船造好的人,现在船造好了,爷爷却出事了,原本定好陪同出海的人员,又得因为他落个空欢喜。

“许爱卿怎么了,瞧着不太欢喜的样子,之前你不是监督着他们抓紧造船吗,现在成了,怎么反而瞧着一脸愁容。”

“还请官家恕罪,微臣想要回祖籍一趟。”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从来不是浪得虚名,虽然许行丰弯着腰低着头,但还是能感觉到官家的不悦,整个侧殿温度都似乎跟着降了几度。

“许爱卿,朝令夕改,你莫不是觉得朝堂乃是儿笑之地?”

“微臣不敢。”

许行丰直接跪在地上,这事怨不得官家怪罪,无论何种缘故,确实都是他的错。

“不敢?吾看你敢得很。”

这是时顺帝第一次对许行丰发怒问罪,他再如何宽容许行丰,帝王威仪容不得半分试探。

“还请官家息怒,听微臣说清前后关系。”

“许爱卿最好是能说明白,不然便是吾再仁慈,这次也饶不得你。”

“微臣明白。”

“行,那你便说说为何要回祖籍,如果吾没记错,四年多前,吾准了你三月假期回乡探亲吧。”

“是。”

“那你应该知道,三月探亲假,已是无上恩德。”

“微臣知道。”

许行丰确实被官家这话问得愧疚,官家待他确实算是十分优待,他今日所提虽是为孝,但于忠,确实欠缺。

“真知道?”

“不敢欺瞒官家,官家恩德,微臣铭感五内。”

“吾看你不知道,要是真知道,今日便不会开这个口。”

“还请官家息怒,就刚刚轮船造好,微臣进宫的路上,在祖籍的仆人来报,说微臣祖父病重,肺部已全部坏死,随时有生命之虞。

微臣知出海一事,乃是微臣主动提起,朝臣都紧密关注,若是此时回去,定让官家两难。

但若是微臣不顾祖父,直接出海,最少也是三年五载,无缘祖父最后一面,还让他担忧微臣,微臣思之痛之。

因此想请官家仁慈,准微臣回乡,见祖父一面。”

时顺帝听到许行丰的解释头真痛了。

“你可知上次便是破例?若是这次吾还准你的假,日后朝臣纷纷效仿,吾又当如何?”

“都是微臣之过,请官家准我假期,之后便是问罪,微臣也是甘之如饴,绝无怨言。”

“问罪你也要回乡?”

“是,还请官家恩准。”

“行,既然你这般孝心,吾便成全你,但你因为祖父病重二次回乡,却是不妥,你便捐银二十万两吧,以你祖父名义,在临江州和驻康州兴建启蒙学堂。

而你代吾回乡嘉奖你祖父,以此全了名声,如何?”

许行丰能听到官家语气中的怒气,更知道官家这是刁难,出海耗费便极大,又捐二十万两,实在是强人所难。

但许行丰还是要回四通县,莫说是二十万两,便是两百万两,他也要借来,何况他出海本就是为了启蒙学堂之事。

现在歪打正着,借祖父名义,他求之不得。

至于官家的责怪,他没有半分不愤,这是他应当承受的。

“是,微臣愿以祖父名义捐二十万两银子,多谢官家为臣思虑,全了微臣同祖父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