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没有给楚遥反应的时间,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小茹她……已经死了。”苏恒的语气十分坚定,但楚遥还是听出了几分悲痛。
他继续说道:“我是和她一起进山的,我们一行有八个人,后面走散了。只剩下我、我的未婚妻和小茹三个人,在我们攀登雪峰的时候,遇到了雪崩,她从山壁上滑了下去,我和慕儿……就是我的未婚妻,之后在山的另一侧找了她的尸体。”
这件事,楚遥倒也没有很吃惊。
从第一次见到小茹起,楚遥就看出了她的异样,但并没有揭露出来。
而楚遥也确实怀疑过苏恒的身份,裴念等人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就说明三人之中,肯定有一个人是认识他的。
而苏恒又是七年前进的山,那会儿的裴念和何楷彦都还在上学,不可能认识他。
唯一可能和他有关系的,只有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小茹了。
又因为受到异变的影响,苏恒面目全非,小茹也认不出来他。
只要给自己取个假名,小茹就不会知道他是慕儿的男友了。
但是,苏恒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对吧?”苏恒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走失的同伴,不仅不和她相认,反而故意瞒着她……但是,在这座山里,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和那些薛家村的村民不一样,如果是外来之人,死在了薛家山里,他们并不会立刻发现自己已经死亡了。
而且,他们的魂魄也有可能会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和活人无异,宛若活死人一样。
小茹就是这种情况,假如她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她还能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行动自如,也不会受到异变的侵蚀。
但如果苏恒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小茹便会想起来雪崩的事,从而想起她其实已经死了。
到那时,她才会步入真正的死亡。
“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还不如让她一直这样‘活’下去。起码,她的内心里还有希望,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行将就木。”苏恒感慨道。
“所以,你们进山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楚遥平淡地问道。
“我们之中,出现了‘鬼’。”苏恒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当然,不是那种‘鬼’,而是内鬼。有人在刻意引导我们,直到我们全军覆没,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只鬼的手段很高明,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他。
而且,他们几人本来只是普通学生而已,从来没有想到,有人会来陷害他们。
直到同伴们接二连三的出事,苏恒才意识到,他们落入了一个陷阱。
而小茹的死亡、他和慕儿走散,也都和那只“鬼”有关系。
至于“鬼”究竟是谁,苏恒却不愿意明说。
他只说,“如果我告诉你鬼是谁,你反而会被这个答案蒙蔽双眼,去猜测身边的人。但这样一来,你得到的注定是错误答案。”
临别时,苏恒还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相信,人能造神吗?”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只要造神的人相信了,神便会出现。”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楚遥也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几人,他们走的速度不快,何楷彦和小茹在最前面,裴念则是一个人慢悠悠地在最后等她,以免她落单。
“那人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了?”裴念顺口问道。
楚遥将苏恒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关于小茹的部分。
裴念听完后,愣了几秒。
他看过苏恒的手稿,在手稿中,苏恒也提到了同样的事。
“造神”。
只要达成特定的条件,人类就可以造出一个新的神明。
不过,造神的代价亦是非常沉重的,需要祭品、信仰等一系列东西,还需要一种极为特殊的仪式。
忽然间,裴念想到了螺旋状的阶梯。
如果那个阶梯是为了造神而建造的,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疲惫和饥饿便都翻涌上来,回程的途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他们是从阶梯的中间爬上去的,看起来石室近在咫尺,爬起来却像是有无限的石阶一样。
更别说,他们本就从怪物的魔爪下逃脱的,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除了楚遥的精神还好一些,其他三人都是爬坡爬得双腿都在发抖,甚至都不敢停下休息,生怕腿会不听自己的使唤。
好在,熟悉的石门已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终于,回来了……”何楷彦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推开门,陈队长还半倚靠在床上,床头堆了些食物的包装袋。
看起来,他已经吃过饭了。
他的脸色倒是比昨天好多了,变得红润了起来,也没有再咳嗽。
对于几人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过问,仿佛对一切都不关心似的。
而楚遥等人也从背包里拿出食物,补充着能量。
“累死我了,咱们今天休息一下,再往下走吧。”
何楷彦边说着,边坐到了自己的睡袋上,但很快,他就感觉腿部有些湿润。
“哪来的血?!”他惊呼道,“陈队长,你刚才受伤了吗?”
“我没有受伤,是刚才溜进来了一只硕鼠。”陈队长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嘴里念叨着,“可能是进来偷食物的。我用登山杖戳了它一下,它就跑了,可能是血撒到你的睡袋上了吧。”
“这样啊……”何楷彦点点头。
他将睡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暗沉的红色却是已经渗入了睡袋的内里。
虽然还有些犯恶心,但睡袋每人只有一个,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片刻后,陈队长站起身,说道:“我出去上个厕所。”
他走后,小茹跑到了何楷彦的身边,问:“你的睡袋能借我看一下吗?”
“哦,你随便看吧,怎么了?”何楷彦不解地问道。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拿着睡袋闻了闻,再三确定后,才说道:“这不是硕鼠的血迹,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