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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楷彦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而诊断书写得清清楚楚。

“测评结果,标准分:14,暂无明显心理障碍症状……”

医生认为他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各方面的数值明显低于同年龄段的其他孩子,可以说他的状态很优秀了。

在没有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前,何楷彦也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他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父母虽然忙于工作,但给了他很多的爱。

“既然医生认为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那就有可能是其他地方出现问题了。”刘叔摸了摸下巴。

何楷彦也觉得是这样,但他并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一份文件被递到了他的面前,何楷彦愣了一下。

刘叔说道:“看看吧,或许你会有什么新想法。”

文件外面包裹着一层冰凉的塑料袋,或者说,它应该被称为塑料膜。

不像是普通塑料纸袋那样宽松,它是完全紧密地贴在文件书上的,看起来薄薄一层,实则很难打开。

何楷彦又抬头望向刘叔,对方的意思很明确,他必须自己想办法打开这份文件。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不出他所料,里面放了一些生活用品,其中就有剪刀和美术刀。

然而,连锋利的剪刀也无法破除这层塑料膜,美术刀看似留下了几道划痕,实则塑料膜是有弹性的,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何楷彦陷入沉思,这层塑料膜肯定是一种特制的新材料,而且是不会公之于众的保密性材料。

而能被新材料保护起来的,也一定会是机密性极高的文件。

这样一想,刘叔的身份并非普通的警察,那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也绝非他的错觉。

似乎是看穿了何楷彦的想法,刘叔顺手拿过了塑料膜,只见他轻轻在背面用指尖划了几笔,这层似锁一般的塑料膜便四分五裂了。

何楷彦翻开文件书,上面的内容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从从何父和何母出生起,到昨日,何家经历过的重大事件都被记录在册。

当然,里面也包括了何楷彦本人的资料。

关于父母的那部分,何楷彦不太清楚有哪些是真实的,但他自己的经历却有很多不符合的记忆。

何楷彦凝视着资料里“自己”的照片,竟然和他本人的长相也不是完全相同。

那个自己留着看起来格外呆板的短发,穿的最多的就是校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而无论在什么地方,那个“自己”都佝偻着腰,低着头,让何楷彦感觉陌生极了。

就好像文书里的何楷彦是一个与他同名同姓、同时出生,又恰巧和他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人。

另一个何楷彦上的是嘉云一中,若是考试的话,按照他的成绩,是无法进入这所重点中学的。

只是恰好何家的户籍在一中的范围之内,所以将他分到了一中的初中部。

更令何楷彦无法接受的是,另一个自己在学校受尽欺负不说,还经常被老师认为是他自己惹是生非,多次给了他处分。

“不会吧,我怎么会过得这么惨……”何楷彦瞠目结舌地说道。

“这也是我认为你不是这个‘你’的原因,如果说你的打扮和手机那些的可能是伪装的,但你的实质绝对和我调查的何楷彦完全不一样。”刘叔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有的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何楷彦好奇地问道:“实质?什么实质?”

他这还是第一次和刘叔见面,如果说连这个世界的何母都没有认出自己并非他的儿子,刘叔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认定他的确不是嘉云的何楷彦呢?

刘叔呵呵一笑,解释了起来。

他的确是首次和何楷彦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何楷彦一无所知。

从他乘坐出租时,他的一举一动就被各个地方的监控记录了下来。

假如他仍是另一个何楷彦,面对疑似人贩子的司机,他断然做不出表面拖延司机,暗地里偷偷报警的举动。

还有,何楷彦进入警局后,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是另一个他能做到的。

“据我所知,另一个你……就叫他小何吧。他非常的内向、自卑,成绩在整个年级都是垫底。”刘叔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应该也认识这种性格的同学吧,你说,你和他能是同一个人吗?”

何楷彦沉默了,小何的成绩比起自己,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想不明白,同样是何楷彦,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差别?

何楷彦又将那份文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这一次,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最根本的原因,就出在“何父”与“何母”身上。

他想过两个人的工作没有自己爸妈的那么体面,却没想到二人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

“何父”与“何母”仍然是高中同学,两人在高考后便确定了关系。

不曾料到天降横祸,“何母”的亲姐姐查出了白血病,需要一笔巨额的治疗费。

而本身成绩不错的“何母”也放弃了自己报考的大学,转而去了一所免学费的师范院校。

她本就是普通家庭,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就是为了让姐姐能够活下来。

繁重的课业加上高强度的兼职,使得还在上学的“何母”快速衰老,看起来甚至比她的同龄人还要老个十几岁。

为了照顾女友,“何父”也没有去封闭式的海事学校,而是选择了一所离家近的普通专科。

两人的命运就此改变,尽管“何母”使尽全力,她的姐姐还是在三年后撒手人寰,母亲也因忧伤过度而去世。

骤然失去了两个至亲之人,“何母”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她的记忆力时常断片,有时上一秒在做的事情,下一秒她就会忘得干干净净。

尽管她知道自己可能得了某种疾病,“何母”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和男友。

而这样的她,自然是无法通过入职面试,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教师,最后竟是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何父”同“何母”结婚以后,生活的重担全部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何父”毕业后本来找了一份司机的工作,虽说他做起这份工作得心应手,但薪水却无法支撑何家的开支。

尤其是“何母”诞下何楷彦以后,时常连奶粉钱都凑不出来。

“何父”只得找自己身边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才勉强将孩子养大。

而为了给家庭减少负担,“何母”也去找了一份家政工作,她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差,便只做几个小时的短工。

当然,她的工资也微薄得可怜,每个月仅能拿到最低的一份底薪。

“何父”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现在勉强过活,但欠人家的钱总归要还清。

他此前还没有彻底清算,这一数欠条,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们借的钱竟然高达五万多元,这些钱没有给何家带来什么质的变化,只是让一家三口没有饿死、冻死而已。

于是,“何父”毅然决然辞了稳定的工作,转而成为了一名货车司机。

那个时候的货车司机收入相当可观,他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一年多就能还完钱。

日子似乎在渐渐转好,小小的何楷彦也感受到了家庭的变化。

因为手里多了些闲钱,“何父”便准备给儿子培养一下兴趣爱好,不仅给还在读小学的儿子报了钢琴、围棋课,还有奥数和物理。

很可惜,小何和何楷彦就像是两个人一样,他对乐理一窍不通,也搞不懂那些深奥的理科公式。

这些课程并没有让他成为一个多才多艺、成绩优秀的学生,反而如重担般压垮了他。

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也在班级里交不到朋友,就连老师都经常嘲讽他。

“报那么多补习班,没见到你有丝毫的长进,我看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他一度以为这已经是生活的谷底,但命运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何父”并不是独自跑车,而是有一个换班的搭档。

这人车技很好,又不容易犯困,可以说让“何父”减轻了很多负担。

但他的缺点就是喜欢打牌,不止是自己爱玩,还喜欢拉着身边的人一起打牌、打麻将。

“何父”从来不沾这种东西,但在搭档的影响下,渐渐也玩了起来。

搭档告诉他,他们只是为了消遣才玩,不赌大钱,打一把也就两块钱。

那时的“何父”已经存了些钱,平时出车时,他也会带个几千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两块钱一盘,就算他输了一个晚上,能花多少钱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何父”时不时就去搭档的那家棋牌室,起初他运气很不错,一晚上就能赢三五百。

打了几天,他的钱包不仅没有少钱,反而像充了气似的鼓了起来。

他似乎认定自己天生就有“牌运”,慢慢就开始放肆了起来,甚至将打牌视作了第一位,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耽误了。

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既然他一晚上能赢三五百,就有可能输的更多。

搭档说是“两块钱就能玩一把”,但其实是按两块钱一分来计算,而一盘的分数取决于打牌时的操作。

譬如,他们打扑克牌时,有人出炸弹就要翻倍,打出积分的“红牌”也要加分,更别说规则繁杂的麻将了。

一局下来,少则十几分,多的甚至能有上千分。

“何母”也曾劝解过丈夫,若是当个娱乐,偶尔玩几次,倒也没什么。

但“何父”现在每天都泡在棋牌室里,连着一个多月都没出去跑车,这让“何母”担心了起来。

“何父”却认为,自己拉一个单子,要跑几天的长途,才能赚不到一千块。

而他只要在棋牌室坐一个晚上,便能轻而易举地赚到一周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他尚且不知,自己的好运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搭档等人营造的一种假象。

某天傍晚,“何父”阴沉着脸,他一回家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给自己的口中灌入刚买的烈酒。

高度数的白酒下肚,他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灼烧般的疼痛,而“何母”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在妻子的再三盘问下,“何父”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实情。

他起床后就去了棋牌室,那天有个阔少也在,说是每人只要来打牌,他就给五万块的奖金。

若是和阔少一起赢了钱,不管赢多赢少,他每把还会再给自己队友一万块的分红。

还有个条件,那就是他们今天不打“2分局”,而是打“10分局”,也就是基础分为10分,再以此翻倍计算。

开出此等丰厚的条件,有几个人能够不心动呢?

“何父”的技术向来不错,赢了几轮后,自然而然地被选做了阔少的搭子。

然而,自从和阔少一起后,他便是赢少输多,甚至出现连输五六局的情况。

心情烦闷的他根本不想计算自己输了多少分,而棋牌室的规矩也是每个人下桌后,再结清钱款。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仿佛魔怔一般,输、再输、仍是输……

天亮时,棋牌室准备关门,所有顾客也都开始清算。

“何父”一看自己的计分,像是五雷轰顶一般。

一个夜晚,他输了一百七十多万。

那会儿还是零几年,嘉云的房价低,一套三居室都要不了四十万。

他竟是输了一套别墅进去。

而“何父”无疑是没有任何的还钱能力,长期不接单,货运公司已经将他开除了。

他难以置信地算了算,可无论他怎么算,这个数字都没有一点儿差错。

“算了哥们儿,我看你陪我打了一晚上牌,也怪辛苦的。这钱我帮你出一半,怎么样?”那位阔少问道。

即便如此,剩下的钱“何父”也不可能还得上。

文件里并没有写明“何父”最后是怎么解决欠款的,他的银行卡里也没有查到大额流水。

那份债务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只是从那个时候起,“何父”时不时就会去医院检查身体,原先的工作更是直接放弃了,找了个工厂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