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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楷彦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好在,救护车来得非常及时。

“都让开!让一下!”

外面叫嚷了起来,恍惚之中,何楷彦感觉到医生将一片过敏药递到了他的唇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药片吞了进去。

……

“嗯?陈老师,麻烦来一下,九号床的病人醒了!”

何楷彦揉了揉眼睛,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和那股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让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医院了。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位年迈的医生推开了病房,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和蔼可亲地问道。

何楷彦摇了摇头,说道:“我好多了。”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几天,先什么都不要多想。”陈医生温声道,“这个药呢,一天要吃两次。你放心,我会让护士姐姐提醒你的。”

“陈老师,那边一直在等,说是有消息了必须先告诉他们。他也醒了,您看要不要……”护士试探地问道。

陈医生不赞成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得以身体为主。你就说他还没醒吧,在我看来,什么事都没有养病重要。”

“是警察在等我醒来吗?”何楷彦突然开口问道。

护士眼中露出几丝讶异,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拿了很多资料文件,在外面的大厅等着。有两位警察,还有一位,应该是你的长辈吧。”

都拿到纸质的文件了,想必他们也查清那个女人的身份了。

何楷彦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揭穿那个人贩子,故而说道:“麻烦姐姐帮我传达一下,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没有不舒服,也很清醒。”

陈医生还要再劝,但看到何楷彦坚决的表情,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见他没有反对,护士便出门传消息,而陈医生则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小小年纪,干嘛做事都要那么急呢?压力大、紧张,也会影响到你的病情恢复。”

虽然他并不知道何楷彦都遇到了什么,但看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年龄,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身边又无家人陪伴,还是被警察送过来的,难免生出了几分同情。

“我明白,谢谢您。”何楷彦心情复杂地说道。

他为陌生人的好意而感动,却也因至亲的失踪而痛苦。

或许是因为就守在不远处,自称何母的女人和两位警察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里。

但何楷彦却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疑惑,而且,那个女人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如果她拿不出自己是何母的证据,她这会儿应该在警察局接受调查。

她的出现,似乎预示着事情的走向已经不是何楷彦预期的那样了。

“你叫何楷彦,对吧?我就叫你楷彦了,你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其中一位警察问道。

与他简单地客套了两句后,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由那位年纪略长的警察开口道:“是这样的,楷彦。你今天离开学校后,都去了哪里?”

虽然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何楷彦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是昨天放学后,坐火车来的嘉云,今天没有去学校。”他说道。

警察又问道:“哦,那你是从哪个地方坐火车过来的呢?”

“焦安市。”

听到这个地名,两个警察的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讶,之前问话的警察更是追问道:“你确定吗?焦安市离这里可是有一千多公里。”

何楷彦十分坚定地说道:“我当然确定了,我还带着车票呢。”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口袋,那张硬质的火车票本该在口袋里,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呃……可能是我坐车时候,掉出去了吧。”他颇为尴尬地说道。

“这个倒不是很要紧。”警察淡淡地说道,“女士,麻烦你过来一下。”

陌生女人缓缓走到床边,何楷彦警惕地看着她,他想从她的脸上找出破绽,但他只找到了疲惫和愧疚。

“小彦,你仔细看看她,她是不是你的母亲?”

“不是!”何楷彦极力反驳道,“我妈个子比她要高,而且皮肤也更白一些。还有,我妈脸颊上没有痣!”

何母经常需要去野外工作,但她却是晒不黑的体质。

就算不涂防晒,在紫外线极强的地方连续工作,她也只会稍微变黑一点儿,只要在家休息几天,又会恢复到原来的肤色。

而他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不仅长相和何母没有半分关系,就连气质、性格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如果说相貌的不同,可以用整容来解释,但一个人的内在却不是在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小彦,我……”

女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警察给她递了个眼神,她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起来,他们似乎在进入病房之前,就做了某种约定。

警察点点头,说道:“行,你身体还没有养好,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对了,这是我们给你买的一些东西,就放桌子下面,医药费你也不用操心,我们会负责的。”

将水果和牛奶放下后,他们便要离开了。

“等等!”

几人的脚步停了下来,都转头看向何楷彦。

何楷彦忍不住追问道:“你们不是去查她的身份了吗,到底查到什么了?”

“这……”警察有些为难,“等你出院了,我们会告诉你结果的。”

“告诉我,我现在就要知道。不然……不然我就不住院,不治病了!”何楷彦仍然坚持道。

这话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了,如果有别的办法,他也不想说出口。

但眼下,弄清陌生女人的身份,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唉,好吧。”警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对着陌生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一张卡片样式的东西递给了何楷彦。

何楷彦抿着唇,那是一张身份证,照片自然是那个陌生女人的模样。

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女人的姓名、出生时间、户籍都和何母完全相同。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既然这张身份证是在警察授意下拿出来的,就说明身份证肯定是真实有效的。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法律意义上的何母,也就他的亲生母亲。

但何楷彦还是无法接受,在他的记忆里,女人和何母可以说是没有半分的联系。

到底是他的大脑骗了他,还是说这背后另有什么阴谋。

可是,何家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但何父何母也只是稍微有点儿家产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别人耗费精力来冒充他们。

如果何母研究的是核试验之类的,或许还有可能,但她只不过是个植物学家。

就算发现了新的物种,或是培育出品种,都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至少,十四岁的何楷彦是这样想的。

见他整个人好似宕机了一样,何母赶忙安慰道:“小彦,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解决。等你休息好了,妈妈带你去做几个检查……”

“检查?”何楷彦环顾四周,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不不,妈妈说错了,不是检查……是……”何母脸色通红,却也解释不了什么。

她暗自后悔,进来之前,她不是已经叮嘱过自己,千万不能刺激到小彦吗?

医生说了,像是小彦这种突然不认识自己身边的人,混淆记忆,是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

往往是经受了巨大的打击或是刺激,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甚至,还有可能是精神分裂或是脑炎之类极难治愈的疾病。

何母紧张地盯着何楷彦的神情,他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直截了当地说道:“需要做什么检查,那就现在做吧。”

何母赶忙拉住何楷彦的手臂,低声劝慰道:“小彦,你别着急啊,你先睡一觉吧?”

“是啊,楷彦啊,你还是得听医生的医嘱,好好修养才对。”警察也附和道。

而何楷彦却倔强地说道:“不,我说了,就现在。”

他们都怀疑是自己疯了,那不如让他早一点知道结果。

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何楷彦还是坚持要立刻做检查。

无奈之下,警察只好找到何楷彦的主治医生,说明了情况,将他带去了住院部。

由于何楷彦仍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只能坐着轮椅,被推到了检查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先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便拿出了一沓厚厚的量表,让他全部填写一遍。

“这么多?!”何楷彦诧异极了。

他大概翻看了一下,光是纯文字的问题就有四百多道,后面还有一些带着图画的题,以及让他简答的题目。

医生见怪不怪地说道:“如果你不想填这份的话,也可以选择简化版的,只有九十道题。”

“不了不了,既然这份详细,我就答这份好了。”

他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将量表答完,医生又给他安排了一些其他的检查项目。

具体的诊断得到第二天才能出,何楷彦便回到了自己的那间私人病房。

夜晚。

遇到了这般诡异离奇之事,何楷彦自然是久久无法入睡。

那个陌生的何母本来想陪着何楷彦,但被他强硬地拒绝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办法能证明“何母”不是真正的何母,除非,他回到焦安市,拿到何家的户口本。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违背了何父的要求吗?

何楷彦觉得,何父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才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去,若他回去了,反而会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除了户口本,还有什么能够揭穿那个女人的谎言呢?

忽然间,何楷彦脑中灵光乍现,他的手机!

手机里有何父和何母的微信号,还有他们一家三口拍的照片,他学校的照片。

而且,他的付款记录也能证明他平时生活的地方是焦安,而不是嘉云。

他翻身起床,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的黑。

何楷彦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没有手机,又在枕头附近找了找,都没有。

他今天醒来以后,就被拉去做了一堆检查,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

现在最坏的可能性,就是他的手机落在了警察局。

何楷彦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手表的屏幕,按下了查找手机功能。

一秒后,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他顺着声音寻了过去,似乎是一个不太高的矮柜,就在门口。

而手机被放在了柜子最上层的抽屉里,他有些想不通,谁会把他的手机放在这里?

何楷彦满心欢喜地打开了手机,但屏幕上的一行提示却让他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手机服务已停用,请在分钟后再尝试。”

他的手机有一个功能,如果密码连续输错多次,就会被锁定。

若是输错的次数太多,手机的时间就会变成一连串的数字,当然也就无法等待它自己解锁了。

他要么拿去手机店刷机,但那样一来,他手机里的所有消息都消失了,也就无法证明他的身份。

要么,就得自己想办法解锁了。

何楷彦倒是知道一个方法,可是必须得有一台电脑,才能让手机里的信息保留下来。

他产生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却也似乎是唯一的一种解法。

何楷彦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服,而不是医院的病号服。

他拿起自己的书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又用数据线给他的手机和电子手表都充好了电。

做好一切准备后,何楷彦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很好,走廊里空无一人,这层楼也没有专门的值班室。

他顺利地溜到了一楼,接待大厅里倒是有护士在值班,只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绕出去的办法。

他要离开医院,不完全是为了修好手机,更是为了逃离那个陌生女人的控制。

就算手机无法解锁,他身上的钱也够再买一台了。

何楷彦不相信自己得了什么精神疾病,他只相信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