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李浩、李雪儿、朱厚照,早早就来了。
李青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你们来的也太早了,我才刚赶集回来。”
“来得早,可以搭把手嘛。”李雪儿一边说,一边去找马扎。
朱厚照眼珠一转,道:“表叔,要不咱们对弈两局如何?”
“那好啊!”李浩也正想找个理由逃脱家务,两人一拍即合,下起象棋来。
李雪儿瞅见他俩这姿态,揶揄道:“咋?还坚持君子远庖厨啊?你俩算得了什么君子?”
朱厚照一向脸皮厚,嘿嘿道:“小姑你是知道我的,我懒。”
“巧了,我也是。”李浩附和。
“你也去玩儿吧。”李青笑着说,“时间还早呢,不用急。”
李雪儿斜眼瞧了坐享其成的二人,哼道:“我跟他们没共同话题!”
“那就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李青也不强求,继续择菜。
李雪儿坐在他对面,一边择菜,一边问道,“这次去哪儿啊?”
“我也还没想好呢,走哪儿算哪儿吧。”李青想了想,说,“繁华的地方就不去了,这次又不是游山玩水,嗯…,就去穷乡僻壤吧。”
李雪儿说道:“大明这么大,穷乡僻壤也不老少呢,就连江浙都有穷地方,你这也太笼统了啊。”
李青将摘好的菜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样继续,随口说道:“那你帮我参谋参谋。”
“嗯,好。”李雪儿认真思考,都不择菜了。
李青怀疑这小丫头片子也是想偷懒,只是方法比较含蓄。
“好好想,不急。”李青接过她手里的菜,说。
李雪儿倒是听话,拍拍手,支着下巴,双眉微蹙,作思考状。
李青只觉好笑,也没点破她。
好半晌,菜都择完了,肉也洗好了,李青正欲去东厨切肉,刚起身,就听李雪儿猛地一击掌,“我想好了。”
对弈的叔侄神同步地扭头,看她,开口,“一惊一乍的,你想好啥了?”
李雪儿见李青也被惊了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又瞪了眼叔侄二人,这才对李青说道:
“大明北方最北之地的辽东,你去过了,南方最南之地你可去过?”
李青想了想,“这还真没有!”
“极南极北之地,都是穷乡僻壤,不若弥补一下空白,这次就去极南之地看看,也体验一下南北差异。”李雪儿说。
见李青一脸诧异,她讪讪改口,“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到底去哪儿你说了才算。”
李青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别说,你这个建议还真不错,北方的辽东我去过,漠北都去过,南方……还真没咋去过,也就去交趾的时候路过,成,就它了。”
李青赶路快,可体验民情又不是赶路。
明年过年还要回来,一年半的时间是挺多,可远不支持他逛遍大明的穷乡僻壤,有个大概方位还是挺有必要的。
李青拎起菜篮子,笑着说:“你还真给我提供了个很好的思路,刚我还以为你是想偷懒呢。”
李雪儿:“……”
“行了,你也休息吧,我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李青说罢,径直去了东厨。
李雪儿也没坚持,去树荫下看叔侄下棋。
“怎么不下围棋?”
朱厚照说:“这你得问你哥。”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兄妹同仇敌忾。
朱厚照瞅了眼东厨,嘲讽道:“这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
“李青,你不管管?”朱厚照破防大吼。
李青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觉好笑又温馨,随他们闹去……
~
不到午时,饭菜就做好了。
客堂团团坐,酒菜摆起,吃菜饮酒,其乐融融。
对李青的离开,他们都挺习惯的,在他们的认知中,李青都不是闲着的主儿,不是去这里,就是去那里,几乎没在一个地方待过五年。
三人不是巨婴,也非时日无多,也没有多么舍不得,饭桌上,没多少离愁,只是分别前的闲聊而已。
反倒是李青,如离家的长辈不放心晚辈一般,挨个叮嘱,说教。
让朱厚照好好做生意,让李浩少近酒色,多注意保养身体,让李雪儿别太过忧心产业上的事……
难免有些絮叨。
不过,三人很喜欢听他絮叨的。
于如今的他们而言,有个絮叨的长辈也是件幸福的事。
朱厚照豪气干云的饮尽杯中酒,哈哈笑道:“李青你就放心吧,我这人你是了解的,不咋好女色,如今也没了玩乐之心,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李青也是你能叫的?”李浩趁机道了句李青大名,别说,还挺刺激的。
李青哪里看不出,只是懒得计较,温声说道:
“明年过年我会回来住一段时间,接着,便要去交趾,随后是武当,就不常住金陵了。”
朱厚照问道:“忙完这些之后,你还会入朝,对吧?”
“嗯。”李青吁了口气,“说实话,我对你那堂弟喜欢不起来,可他也没做什么坏事,自登基至现在,皇帝做的也算可圈可点,我怎好凭个人喜好,坐视他走向邪恶?”
李雪儿想了想,说道:“不喜欢不要勉强,反正一直以来,你为的都是大明,又不是皇帝个人,既然他皇帝做的还不错,就好好辅佐呗,不掺杂个人感情便是了。”
“小姑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朱厚照深表赞同,嘿嘿道,“你想啊,未来他驾崩,你还会感到快意,多爽?”
李浩兄妹满脸黑线。
这话也就朱厚照能说,敢说。
到底是皇帝,兄妹二人便是敢这么想,也不敢这么说,这是对皇权的天然敬畏。
哪怕有李青这个最强靠山。
李青没好气道:“他若真能一直延续这种态度,我干嘛想他死?皇权更迭什么的最是闹心,我闲的啊?”
朱厚照悻悻道:“我这不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
李青无语。
“太祖就在金陵,你这般‘兄友’,当心他晚上找你。”
朱厚照一点没在怕,嘿嘿道:“太祖那般英明,才不会找我呢,怎么说,正德一朝还办成了几件大事呢,应州大捷,宗禄永额,平宁王之乱……”
说到后面,他难免有些心虚。
倒不是后面的事做错了,而是这些都算是对自家人‘动刀’,太祖未必会喜欢。
李雪儿揶揄道:“咋不说了?”
“哼,反正我比你们的姥爷强。”朱厚照找补道。
兄妹:“……”
“再说了,即便太祖计较,那也轮不到我啊,前有建文,后有太宗,他们叔侄才是太祖照顾的对象。”朱厚照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幸灾乐祸,问李青,“你最是了解太祖,你说……太宗和建文到了地下,会不会被太祖抽?”
李青也给整无语了。
想了想,还是公正说道:“朱允炆肯定要挨打,这是必然!”
“太宗呢?”朱厚照问。
兄妹也投以好奇目光。
李青沉吟了下,“照打不误!”
“这……似乎不应该啊,太宗一朝那叫一个轰轰烈烈。”朱厚照郁闷。
说笑归说笑,太宗可是他这一支的源头,无论是血缘,还是功绩,朱厚照都十分崇敬。
兄妹俩也有些不舒服。
严格来说,他们俩也属于燕王朱棣一脉,自然天生偏帮。
李青却说:“朱棣肯定会挨打,因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四叔’,可打归打,却也只是基于一个父亲、一个长辈的立场,以皇帝的立场来看,他还是会肯定朱棣的。”
闻言,三人这才好受了许多,随即又释然,也是,这才符合太祖的性格。
朱厚照喜滋滋的抿了口酒,啧啧道:“建文就倒霉喽。”
李青瞪眼,叱道:“都抢了人家皇位了,别再讥讽了。”
“本来就是他先不地道的嘛。”朱厚照咕哝道,“兴他做,不兴人说?”
朱棣之后的这些皇帝,无论是谁,提及朱允炆,都免不了鄙夷、仇视,几乎刻在了骨子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当初对燕王痛下杀手,作为燕王的后代,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对其有丁点好感。
李青叹道:“他做了错事,也接受了惩罚,差不多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
朱厚照这才思及李青好似跟朱允炆是师兄弟,悻悻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我不说他便是了。”
李青无奈,可也不好挑朱厚照的理儿。
李浩换了个话题,问:“青爷,咱们的海外扩张,还要再继续下去不?”
李青思忖少顷,摇头道:“暂时不用了,贪多嚼不烂,不先将满剌加夯实,一味的兼并,迟早会遭受反噬。”
“过段时间,我再去一趟。”李雪儿说。
李青叮嘱道:“记得叫上朱佑材,顺便告诉他,我会如期而至。”
“嗯,好。”李雪儿点头答应。
朱厚照豪爽道:“小姑,你要是发虚,大侄子帮你撑撑场子!”
“你?”
“无外乎是权力场上的事,我门清。”朱厚照说,“反正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都是自家人。”
李雪儿看向李青,目光询问。
李青不置可否,“这个你自己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