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剌加,王宫。
交趾汉王、满剌加国王,就购买耕地方面展开了友好磋商……
最终敲定的数额在四百顷耕地!
当然了,这些耕地并不是来自满剌加王室,而是普通的小地主、百姓,其中,多以百姓为主。
没办法,历朝历代的兼并都是如此。
兼并上层人的耕地?别闹!上门剜人家肉,人家不急眼才怪,唯有不涉及对方利益,并给予对方足够好处,才有可能行得通!
为此,朱祁锦付出肥料配方、额外三成的丝绸数额,才得以达到这么个结果。
兼并的不是王室以及上层圈子的耕地,可到底是在人家地盘上,如此结果,李青、朱婉清完全能够接受。
朱祁锦就更能接受了,首先肥料配方他是白嫖得来的,其次,额外三成的丝绸虽是他买单,可李家的回报更多。
一番交易下来,满剌加国王赚了,朱祁锦也赚了,李家亦达到了目的,只有平民吃了亏,失去了耕地。
毕竟……这世上没有全赢的事情!
不过,李家并非暴力兼并,都是真金白银的购买。
以一亩十二两的高价!
不过,具体能到本地百姓手中多少……这就没办法保证了。
你出钱,我办事,钱我收了,事我会给你办好,至于利益如何分配,就不是你能干涉的事了。
真若强行干涉,极大可能会一拍两散。
李青不是啥好人,好人也干不出兼并这种事,不过,心里终究是有些愧疚。
可当他看到那成片成片的肥沃土地,愧疚心理随之淡化了许多。
这个世界的资源总归是有限的,粮食不会平白生出来,大明未来的气候会不会更严峻,会持续多久,都难以预测,他只能采取掠夺的方式。
不过,他的这种掠夺方式算是非常温和了,不但给了钱,兼并的土地依旧让原主人种植,不算太丧良心。
……
事情比李青预想的麻烦一些,兼并事宜圆满结束,回到交趾,都快过年了。
朱厚照回大明之心愈发迫切,可想到‘老朱’还需要调理,便也只好按捺住性子。
回顾这两年来的相处,朱祁锦对他可不是一般的照拂,何况,人家都快到了人生尽头。
就这样,一直过了正月十五,吃过元宵之后,李青的调养才落下帷幕。
港口。
刘氏带着儿子早早上了船,朱厚照却没急着上船,而是跟朱祁锦话起家常。
“老朱,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我可不想这次是咱们的最后一面。”朱厚照道,“下次,我会随先生再来交趾看你。”
“……我尽量。”朱祁锦好笑点头,转头看向李青,“我现在感觉好了许多,你若有事不必急着来,真就错过了也没啥,不必耿耿于怀。”
到了他这个岁数,对生死看得也不是很重了,相识数十载,朱祁锦对李青还是了解的,真若是错过了,李青愧疚之下,必定会补偿给孙子。
李青笑了笑,说道:“那边也没啥大事,最迟嘉靖三年底,我会再来一趟。”
朱祁锦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五年一次了,甚至,情况不乐观的话,下次来他都要长住。
“哎,好,先生一路顺风。”
“先生一路顺风。”朱佑材跟着说道,又朝朱婉清颔首示意,“李夫人一路顺风。”
“嗯,先走了,你们也回去吧。”李青道了句结束语,转身上船……
~
嘉靖二年,三月春。
一行人回到金陵。
李青见门楣上的残留春联不是红色的,便知道宫里有大人物没了,略一思忖,觉得大抵是朱见深的邵贵妃。
事实如他所料,老太太没能熬过严寒,在年前冬月没了。
如此情况,李青又要走一遭了。
之前填的坑,还要挖开。
好在,这次之后,便不用再操心陵寝墓道的事儿了。
“你又要去京师?”朱厚照缺乏安全感,“你不是说短期不掺和政事吗?”
李青不好说是去他爷爷的墓地挥锄头,只得道:“就去看一眼,完事儿就回来,用不了多久。”
“那你可要快点啊,你不在……我心里不踏实。”朱厚照悻悻道,“我现在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了。”
李青打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谁脆弱了?”朱厚照瞪眼,末了,叹道:“只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以前那么洒脱了。”
“这倒是,”李青缓缓点头,笑道,“不过挺好的,你有了羁绊,我便也放了心。”
顿了顿,“你的事李浩会帮你办好,暂时,就先在这小院儿住下吧,后续会给你们一家人在附近建一座宅院。”
“不要我花钱吧?”朱厚照问。
“……什么时候这般财迷了?”
朱厚照叹道:“没办法,我这也没一技之长,钱花一点少一点,可不得算着来嘛。”
李青忍俊不禁,“这事儿你跟李浩去说,不贫了,我得走了。”
言罢,转身出门。
朱厚照追在背后,喊道:“早些回来,咱们好好喝一场。”
李青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刚回金陵,再去京师,李青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就不是那享福的人。
可想到朱见深让他省心二十余载,他便也不是很郁闷了。
…
~
京师的小院儿已经没法住人了,李青便找了个客栈住下,仅休息了一日,便东市买锄头,西市买箩筐……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了万娘坟,从地道前往朱见深的陵寝……
这次没忙多久,仅用了两夜就完工了,且对通道口还做了改善。
“又是万姐姐,又是李姑娘,又是邵贵妃……啧啧啧……都是你中意的女人,爽得嘞。”李青调侃两句,叹道,“当初棒打鸳鸯……我现在也算做了补偿,这事算了了,以后我就不来了……嗯,不再见了。”
~
杨府。
春意正浓,杨廷和倚在躺椅上,舒服得晒着太阳,眯着眼享受难得的宁静。
“老爷,老爷……”
“别吵,”杨廷和眼皮不抬,懒洋洋道,“不是说了吗,我身体抱恙,不见客。”
“老爷,来人是你当初嘱咐过的那位李先生。”管家问道,“也不见?”
“李先生?”杨廷和蓦然睁开眼,“哪个李先生?”
“就是……就是李神医。”
“啊?他来了?”杨廷和猛地起身。
“是的,就在门外。”
“快请人进来……算了,我亲自过去。”杨廷和站起身,掸了掸衣袍,快步走向大门……
“果真是你……”杨廷和脱口而出,旋即又觉失礼,干笑笑,“先生请。”
李青见他一身家居服,悠闲惬意中带着些许郁闷,不由惊诧:难道杨廷和失势了?
来到客堂,分宾主落座。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寒暄的场面话,待下人退开走远之后,才进入正题。
“先生这次来,可是为入朝?”杨廷和问。
“暂时没这个打算。”李青微微摇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朝局近况……”
话锋一转,“你这般模样,可是被排挤了?”
“这么说也不为错。”杨廷和苦笑,“我现在啊,是被人两面夹击,里外不是人。”
李青诧异了下,旋即又觉如此也算正常,问道:
“你可是想下野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可皇帝暂时不放人啊。”杨廷和叹道,“我现在的处境是被嫌弃又被需要,两方人都是如此。”
“那你还能主持朝局吗?”
“这个自然!”杨廷和颔首,“群臣需要我来牵扯皇上,皇上需要我来压制群臣,我依旧处于权力巅峰!”
李青缓缓点头:“朝局目前如何?”
“皇上扭转了颓势,开始一点点发力,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几年,就能彻底掌控朝局了。”杨廷和叹了口气,“可这并不意味着是好事,一次次的抗争,一次次的失败,尤其是历经正德皇帝之后,群臣不满情绪到了顶点,这次再败……后果很严重!”
李青微微皱眉,道:“他日你走了,可有人能扛大旗稳住局势?”
“满朝官员无一人能扛大旗!”杨廷和道,“除非你亲自出马!”
“除我之外呢?”
“那就……杨一清吧,他勉强能撑住。”杨廷和说道,“我有种预感,矛盾大爆发就在这一两年了,皇帝多智,可终是年轻,他没那么大的耐心……”
顿了顿,“我劝你不要走远,不然,你可能会错过出手机会。”
李青眉头微微皱起,沉吟道:“你觉得矛盾会以什么形式展开?”
“继统还是继嗣!”
杨廷和说道:“事实上,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不算明朗,按理说,继嗣的话就不能再认回去了,可皇上依旧称呼兴献王、兴献王妃为父母,这不合规矩,可皇上也确实改口称孝宗皇帝、张太后为皇考皇妣,这个界定……太模糊了。”
“当然了,这也是双方都妥协的结果。”杨廷和苦笑道,“可若是矛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礼制可是臣子掣肘皇帝的最好手段,又岂会弃而不用?”
李青缓缓点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