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很不解:“哪里错了?”
“首先,你太高估永青侯这个名头了。”李青说:“你想想我昔日人缘。”
于谦想了想,无话可说。
李青叹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我已离开朝局十余年,宣宗皇帝不在了,蹇夏也去了,甚至整个朝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你觉得即便我顶着永青侯的名头还朝,能起到多大用处?”
“但也总比以一个博士身份入朝,来的轻松吧?”于谦反驳。
李青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当初的计划是,入朝后第一时间读你这条存档,以达到迅速接管朝局的目的;
但后来,由于小家伙儿……皇上信任,我才打消这个计划。”
于谦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问:“啥是读档?”
“就是向你坦白身份。”李青说。
“这样啊,那先生为何要打消呢?”
李青无奈道:“我怕你急啊,小皇上就挺急的,要是你再急,我即便是孔明在世,也难有作为,朝局糜烂,用重典只会加剧事态严重。”
“原来如此。”于谦恍然,但还是有些可惜,“我还是觉得用永青侯这个名头好。”
李青无奈道:“你不会真以为,昔年我能搅动风云,靠的是我永青侯这个爵位吧?”
“不,不然呢?”于谦茫然道,“那你靠的什么?”
“自然是政治智慧,卓越的远见。”李青说:“那么多公侯,为何只有一个永青侯混出来了,这还不足以体现我的能力?”
李青傲然道:“于谦你记着,不是永青侯牛逼,是我李青牛逼。”
于谦:“……”
想到李青从洪武朝就成了风云人物,于谦还真不好反驳他。
尽管这话很狂,却真真的是事实。
李青道:“我之所以在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都被重用,是因为这些皇帝都知道,我能辅佐他让大明变得更好,这才是根本原因;
才不是一个世袭的侯爵;
侯爵多了,能成事的有几个?
能全须全尾活到最后,将爵位传给子孙的又有多少?”李青道,“我不是靠着名头吃饭,而是本事;
而我要的也不是身份、地位,而是帝王的信任,只要皇帝信我,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李青笑道:“就比如现在,我只是一个正七品的都给事中,但我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朝局不是吗?
所以说,是不是永青侯并不重要。”
于谦大受震撼,细细想来,却也的确如此。
“那先生要不要考虑一下,恢复昔日身份?”于谦道,“这一来,你的话语权定会大大增加。”
李青摇头:“恢复身份并不容易,且代价极大,没那个必要。”
“为何?”
“首先,谁信啊?”李青无语道,“你可别说你信,也就你了,换旁人肯信才怪。”
于谦一滞,红着脸道:“也是哈,不过也没什么代价吧?”
“看来你是真喝多了,你要没喝多,不会问这种问题。”李青翻了个白眼儿。
于谦确实喝多了,这会儿酒劲儿上头,脑子没那么好使了,虽不至于思维僵化,但他脑袋昏昏沉沉,思绪迟缓。
“嗝儿~先生还请明言。”
“你在得知我身份后,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李青问。
于谦挠了挠头,道:“你为什么不会老啊!”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于谦笑了,但很快又敛去笑容,他听出来了,这不是好话。
李青说:“我要说我是昔年的永青侯,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被当成骗子,且还会被治罪,二是众人相信,而后开始研究我为何不老,尤其是皇帝;
历来皇帝,又有几人抵挡得住长生不老的诱惑?”
“嗝儿~是这么个理儿。”于谦咂吧咂吧嘴,大着舌头问:“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青想了想,说了实话:“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啥?”于谦大惊失色,酒都醒了许多,“莫非世上真有仙人?”
“也不是仙人。”李青斟酌了下措辞,解释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所以不会受这个世界的时间影响。”
于谦费好大劲儿,才勉强理解了话中意思,“那你会不会‘咻’的一下,再回去吧?”
李青微微摇头,黯然道:“我大概是回不去了,至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有可能回去。”
“那就好。”于谦放心了,轻松笑了起来。
李青突然很想揍他,但忍住了。
“今儿就到这儿吧。”李青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两步远的距离,根本用不着。”于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叹道:“真是太遗憾了。”
“其实还好吧,我已经慢慢习惯……”
“先生为了大明那么辛苦,却连世袭侯爵都守不住,真是太遗憾了。”于谦惋惜。
李青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出门左拐,不送!”
“你看你,我还能不知道家?”于谦挥了挥手,“明儿见。”
然后……
“扑通~”
摔在地上。
李青去扶,于谦吐了。
…
次日。
李青上了朝,于谦也上了朝。
前者跟没事儿人似的,后者脸色煞白,一副蔫不拉几的模样。
屋露偏逢连夜雨,于谦本就难受,却还被朱祁镇屡屡点名询问政事,弄得他更难受了。
朱祁镇问完政事,关切道:“于爱卿是身体不适吗?”
“臣…是的,皇上英明。”于谦尴尬的说。
朱祁镇欣然笑道:“诸位爱卿要多像于爱卿学习,即便身体不适也坚持上朝。”
说着,着重看了一眼末尾的李青。
李青无语:学他喝酒喝大,自己难受?
于谦老脸发烫,尤其是周围几人那异样的眼光,更让他无地自容。
小皇帝离得远闻不见,但周围的尚书、侍郎一众大佬却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不过,谁也没戳破,于谦最近风头正盛,犯不着在这事上得罪于谦。
散朝后。
不出意外,李青又被黑心老板叫去加班。
“皇上你找我?”
“嗯,先生请坐。”朱祁镇对李青今日能来上朝很开心,但对李青经常不上朝很不喜欢,“先生要多向于侍郎学习。”
“……”李青强忍着没去拆于谦台,问:“皇上唤臣来,所为何事?”
“朕觉得,仅一个日本有些少。”朱祁镇说,“真不是朕急躁,反正都是得罪,与其一点点得罪,还不如一下子得罪了他们;
钝刀子拉肉才疼呢,那样会他们来说,也太过…残忍。”
李青好笑道:“皇上言之有理,确实如此。”
“先生也赞同?”朱祁镇惊喜的问。
李青微微摇头:“皇上,朝廷已经多年没海洋贸易了,先前下西洋的宝船要修缮,且织造局、瓷窑等朝廷的作坊,也陷入停滞状态,
倒不是怕得罪全了他们,而是大明现阶段,根本供应不过来这么多藩属国;
强行那样搞,只会让藩属国埋怨,且,还会打击到民间的手工业。”李青说,“之所以选定日本,是那里的金银矿产资源丰富,可以赚大量黄金白银;
而非朝廷全面垄断海洋贸易!”李青建议道,“让利于民,可以刺激工业发展,还能拉动内需。”
见朱祁镇听不懂这些名词,李青详细解释了一番。
……
“皇上,虽然海洋贸易的利益大头都让官绅、富绅赚了,但百姓也确实得到了实惠,因为作坊是需要工人。”
李青劝谏道:“而且这样发展下去,不出百年,大明便会出现资本萌芽,可以为未来走向工业化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