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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青的脸黑了一点点,看起来越发成熟。

一如既往地辅助朱标处理奏疏,一如既往地为朱标调理身体。

他不明白所谓大势能否逆转,但他知道,有很多事确实可以改变。

未来如何他不知道,可有一点他明白,只要自己一直做着努力,慢慢积累之下,纵然真有大势,也能量变引起质变。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青不再那般执拗,却也没有悲观的放弃,他相信,它会很好。

……

洪武二十五年,春。

魏国公徐达,走到了生命尽头,他看得很开,带着笑容离世,没有一丝遗憾。

这位老国公可称的上是完人,既不像李善长、胡惟庸那样结党营私,也不像蓝玉那样嚣张跋扈,为人低调,且老实本分。

便是一向苛刻的朱元璋,对他也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徐达的死,让朱元璋大为悲恸,一向政事大如天的他,竟罕见的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并追封徐达中山王,谥号《武宁》,赠三世皆王爵,赐葬钟山之阴,御制神道碑文,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位列第一。

大明第一武将,实至名归!

丧礼期间,李青见到了小胖,小家伙已是少年,长高了一大截,却也更胖了,看起来很瓷实。

李青还见到了三宝,三宝已是青年模样,但赤子之心未改,嘴角永远带着淡淡笑意,满满正能量,对生活充满憧憬、向往。

太久不见,三人没那么熟络了,彼此却都记得对方,记得曾经相处的美好时光。

但终究是成熟了,浅谈几句,双方就各自忙着自己事情。

日子继续过着,朱元璋彻底撂了挑子,连早朝都交给了朱标,除了顶着个皇帝头衔,算是彻底不管事儿了。

九月十八,皇帝寿宴。

今年的寿宴格外简单,藩王一个没来,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朱元璋不让他们来,觉得太过铺张。

酒席宴间,群臣推杯换盏,场面上,大家仍是一团和气。

酒过三巡,朱元璋称自己年事已高,常常觉得力有不逮,要将皇位传给朱标。

他不是客套,是到了该彻底放权的时候了,他……真老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文臣武将统一口径的拒绝。

武将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太子亲文,怕武将地位有所下滑。

文臣想的就多了,他们确实想让太子即位,但在这个最是讲究礼法的时代,皇位哪能轻易禅让,父死子继才是正统流程。

诚然,历史是有太上皇的,但李世民是逼宫李渊,李隆基也是逼宫李旦,后来李隆基自己也被逼宫做了太上皇。

虽然被史官美化了,但懂得都懂。

况且,一旦开创这个先例,后果极其严重,大明以后少不得还会出现逼宫戏码。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一天不驾崩,他的意志就在,重武轻文的战略发展就不会改变,这一点,文臣门清儿。

让朱标提前上位,于他们而言并无半分好处,要是万一父子俩再闹气矛盾,导致改立太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上次朱标搬去王府,许多文臣可是哭了半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李青轻叹一声,也加入了反对浪潮,他倒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的为朱标着想。

不能再给朱标增加负担了,他真快顶不住了。

见所有人都反对,朱元璋也明白这样可能会为大明带来负面影响,索性不再坚持,看着一旁的儿子,笑道:

“标儿,你再忍几年。”

“……”朱标心累苦笑,有心说难堪大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没得选!

寿宴散后,李青找到朱元璋,严肃道:“皇上,臣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朱元璋眉头皱了皱,“你想说标儿身体不好是吧?”

“嗯!”

“少来这套。”朱元璋不悦道,“咱老了,没几年好活了,日后整个江山都要他来背,这才哪跟哪儿?”

李青问道:“皇上,你认为是臣的医术好,还是太医的医术好?”

“你。”

“那皇上为何不听臣的诊断,反而听信太医诊断呢?”李青叹道:“皇上,这些年来,你可曾见太子笑过?”

朱元璋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一抹自责神情,“咱知道标儿苦,咱何尝不心疼,但当皇帝哪有轻松的啊?”

他苦笑不已,“咱老了,没几年好活了,咱不怕辛苦,若是可以,即便是干到死,咱也不忍累着标儿。

可咱又不能为他遮一辈子风雨,早些让他全盘接手皇帝的差事,日后他上手难度就少一些。

于他,于国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朱元璋说的情真意切,“咱不仅是皇帝,咱也是父亲,哪有父亲不疼爱孩子的?”

李青无言以对,沉默少顷,退一步道:“皇上,太子真的太累了,长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太耗心血了,非药石能补救。

臣明白皇上的苦心,也理解皇上,可是……让太子歇歇吧,哪怕歇上两个月也好啊!”

李青道:“皇上可以随臣去一趟御书房,别看宴席刚散,但太子绝对已经在处理政务了。”

……

御书房门前。

朱元璋提前做了噤声手势,驱散小黄门离开,而后向里望去。

只见朱标熟练地拿起奏折展开,眉头紧紧锁着,阅览过后提笔写下处理意见,紧接着拿起另一本。

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小太监一会儿换上一杯热茶,但他却未曾动过。

朱元璋痴痴望着,沧桑的眼眸逐渐模糊,儿子那紧皱的‘川’字眉,就像三根针,插在他的心窝里,疼的厉害,疼得他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刻,他不再是皇帝,而是父亲。

李青扶着他,缓步迈入御书房。

“奴婢拜见吾皇万岁。”

随着小黄门的行礼,朱标总算是从繁杂的政务中抽离出来,起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强笑了笑,“标儿,坐下歇歇,咱爷俩好久没谈过心了。”

朱标怔了一下,苦涩点头。

父子俩相对而坐,心平气和。

“标儿,过往父皇对你太严格了些。”朱元璋轻笑道,“其实细细想来,你的很多政见比父皇还要正确,父皇没什么学问,做事也比较粗鲁,你别往心里去,啊~”

李青内心震撼不已,在这时代,父向子认错,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是帝王,而且还是知错、改错、就是不认错的朱元璋。

“父皇……”朱标鼻子一酸,险些流出泪来,吸了吸鼻子,“儿臣不敢。”

朱元璋温和道:“以后咱爷俩不吵了好不好?遇到事情,咱们商量着来,父皇以前手段是残暴了些,最近也时常反思,以后父皇不会再那般了。”

朱标抹了抹眼角,粲然一笑,“以前是儿臣不懂事。”

子不言父过,加上父皇的妥协,朱标心里的怨气,渐渐消散。

其实只要朱元璋肯心平气和,父子俩还是能有效沟通的。

朱元璋也跟着笑了,“标儿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别整日愁眉苦脸,公务确实繁忙,但身子骨也得兼顾好。”

“嗯,儿臣谨记。”朱标笑着点头。

朱元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疼道:“这些年你太辛苦,气色越来越差了,好好歇一段时间,等歇足了,再处理政务。”

“这怎么行?”朱标摇头,“国家大事岂容延误,父皇能体谅,儿臣已经很开心了,但……”

“让你歇着,你就歇着。”朱元璋没好气道,“你老子不是还没死的嘛,政事咱来处理,你安心歇着就是。”

“父皇……”

李青悄然离开,给父子俩留下独处时间,内心十分欣慰,老朱终于听劝了。

第二日,数月不上朝的朱元璋,登上了奉天殿,接管一切事务。

文臣差点崩溃,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还好朱元璋说明了情况,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老朱年纪大了,经过朱标这一档子事儿,愈发珍惜父子感情。

他解除了对朱樉的圈禁,让其回藩地与妻儿团聚,同时也给朱标放了长假,让其出去领略大好河山,体察民间疾苦,当然,主要是让朱标散散心。

朱标在皇宫闷了太久,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哪儿好,索性与二弟一起去了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