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还没到决然而去的地步。
直到,他们谈到“钱”。
他说他从未过问过她到底每个月有多少收入,具体的工作情况又是如何。
她无语,对于工作她已经描述过很多。
她反问他,“我也一直不是很清楚你的工作情况,那你的收入又是几何?”。
他沉默着,并不回答。
她沉默半晌,想到他指责自己在生活中的“巨婴”,想为自己辩白一下。
她提到她也不是对这个家毫无贡献,上次房东来收房租,他不在,她也替他交了1000块。
他听到此话,脸色瞬息变了。
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好似她在跟他讨要,好似她在指责他赚钱能力匮乏,好似她不可以提钱,提了,是在玷污两人的感情。
她很无措,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何引起他这么强烈的反应,她只是想举证一下自己,是有把这儿当家的。
可是,她好像错了,一不小心就伤害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大男人主义”的男人那薄薄的自尊心。
他本倚靠在客厅同卧室之间的门框上,脸色涨红后,他转身进卧室,从书桌上拿起钱包,粗粗的点了一下,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将1000元现钞清点递给她。
她委屈、受伤。
“钱吗?我是在跟你谈要钱的事吗?”
她心里恼极,甩手将他递在眼前的钱打落,钞票飞飞扬扬,划出不同的弧线,散落在干净的客厅地板上。
热泪滚滚而下。
她又缩回沙发上,埋头恸哭。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有付出,却用了最失败的方式。
她对自己极为不妥的行为失望,更对他误解她失望。
她又急又气,各种情绪翻腾而来,百感交集中,连扯着胸口都开始肿胀、疼痛。
她捂住胸口的位置,第一次有这么巨大的情绪汹涌暴击着她。
连带着她的哭泣都变的微不足道,只是无力、深不见底的无力,她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这会,她只剩下害怕,灵魂好像远离了躯壳,可她知道,身体出现了异常。
她从沙发上踉跄着站起来,摸着门框,挨过了床。
她上床盖上了被子,小躺了会。
她的身体缩成一团,今晚,除了眼睛肿痛,还有她压抑的喘不过来的呼吸。
数不清的争吵,将这对本很“契合”的男女,转换成了对方眼里陌生的样子。
针锋相对的时候,各自将最难听、最难堪的话像无数把刀箭一样狠狠的扎入对方的肉体与精神,这些刀枪棍棒上,甚至还带着最可怕的“毒药”。
已经失控的“爱人”,陌生的像只狂暴、原始、可怕的野兽,向对方露出巨大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
她终于好受了些。
等她起身上厕所,在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他,以及垃圾桶里被撕的万分零碎的“1000块”钱。
她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她可以原谅他无数次的聊骚,理解他对她的指责,包容他无法像于成峰一样24孝。
她愿意陪伴等待他的事业好转。
只要他愿意,她可以并已经从一无所有、一穷二白的陪他积累。
但她独独无法接受他如此冲动,拿“钱”出气。
这哪里是撕碎了钱,就是撕碎了她最后想停留在他身边的心。
他们本就不富有,不是吗?
他本就好久没有业务成果了,不是吗?
他如今,就可以因为并不凶残的争吵与误解毫不犹豫的撕碎钱,未来,是不是还很有可能毁了房子,毁了她这个人?
她不敢想。
从脚底生出来的害怕、恐惧,淹没了她的最后一丝留恋。
她不再哭泣,神情变的淡然又释然,开始安静的收拾行李。
他还继续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柳长歌,我知道你,你看不起我,嫌弃我现在住的这个破房子,心里,一直在念着那个人的好。”
“你明明特别讨厌小松鼠,还要因为我装的跟它很亲热,真是委屈你了。”
……
或许,他说的都对。
她已经下定决心,连反驳都没有了兴致。
她躺回床上,脑海里,浮现了于成峰的好,这样想的时候,好像离开一个对她诸多不满的男人,也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
她不必再汲汲营营、委屈求全的等一个感情上无法对她专一,生活上对她有所要求的男人转身。
她更不必陪一个男人从零开始打拼,还要面临着可能的“原地踏地”。
她可以回到她可以掌控的世界:龙岗的那套干净、清爽、温馨的三房两厅。
这夜,他们彼此没有再亲近。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
这在以前,简直无法想象。
他们从认识的第一晚,她就习惯了睡在他的臂弯里,甚至还很舒适。
今晚,沉默是主旋律。
清晨,他们再不必为谁去买早餐而争论。
她收拾了阳台上晾晒的衣物。
她给静宝打了电话,她答应了来接她“回家”。
他以为,她睡一觉,气就会消了吧。
猝不及防的,是她真的已经决定了离开。
他硬下来的心开始动摇,试图挽留挽留,脑海里,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他:让她走吧,她本就不适合你。
他看向她的目光开始变的复杂,夹杂着不舍,却又带着他残存的理智与最后一丝骄傲坚强。
他张了张嘴,尝试着开口。
她已经发声:“什么都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不用送我,静宝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
柳长歌,从来都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一切。
就像当年许微蓝阻拦,她抬出赵恩良。
如今,阻止赵恩良所有无谓的行动,只需要再抬出一个“静宝”。
所有美好或不堪的“二人世界”里,一旦有了第三个人,总有一个人会理性、潇洒的“退场”。
这最后重重的一击将他所有尝试的努力驳回。
他,缓缓的闭上了唇。
所有的话,他都不必再开口了。
她检视了这套房间的所有角落,确保自己没有任何物品遗落。
她背上包,拖上行李箱,打开门,然后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