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明将领口的纽扣松了松，大马金刀地坐在陈阳的对面：“有什么事儿快说，吃完我还得回家看妞妞。”
陈阳顺口问道：“妞妞怎么了？”
秦学明叹了一声，一脸一言难尽状：“不愿意去学校，你嫂子说，这两天妞妞老是做噩梦，半夜能被吓醒两三回。”
“您别急啊，我已经联系心理医生了。”陈阳说着，就将脑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不过，我真要是说完，您今天可能就回不去了。”
秦学明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这么严重，究竟什么事儿？”
“之前我不是跟您汇报过电力局的事儿吗？本来我是把它丢给蒋晴去查的，结果蒋晴今天把我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领导，估摸着要出大事了。”
秦学明就烦陈阳这一点，说话就好好说，这一卡一卡的吊人胃口，简直不当人。
“蒋晴是说她没有查到幕后那人，但是她发现，近些年电力局在电费收取中的猫腻。”
“电力局目前好像是把电费承包出去了，每年年底，会有一家企业向电力局支付下一年的电费，剩下的，电力局就不管了。全县全年能收多少电费，都交给那家企业去处理。”
听到这里，秦学明已经呆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和当初陈阳听到这消息的反应如出一辙：“你说什么？”
“不是我说，而是蒋晴查出来的，领导，这事儿干系太大了，我不信任蒋晴，就只能先跟您汇报一下。”
秦学明放下筷子，沉着脸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最开始发现问题的是我们单位的冯珊珊，但她只接触道了皮毛，我就没让她跟进了，蒋晴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她知道多少。”
“电力局我只和一个副局长接触过，他应该也知道一些内情，但他怕了，什么都不敢说。”
“领导，这摊子事儿，还是尽快解决的好，要真被人掀开了，咱们平山，到时候可就真成全国的笑话了，这问题，可比落实家电下乡政策严重多了。”
秦学明当然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一拳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领导，越穷的地方，就越是会出妖魔鬼怪，我现在就怕不止电力局一家这样做，要是水务还有其他部门也是这样的话……”
秦学明也是悚然一惊：“照你这么说，还真不好动，万一打草惊蛇，他们鱼死网破的话，我这个县委书记都跑不了。”
“不，领导，这事儿要是您掀开的话，那肯定会没事儿，毕竟您才来平山多久？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就算想扣，都扣不到您头上。”
秦学明捂着额头，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一个小小的平山，竟然会藏着这么一条毒蛇，要不是陈阳没事找事的警觉，自己估摸着被咬一口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一下，这事谁得利最多。”秦学明这是打算从既得利益的角度抽丝剥茧来把背后的人倒推出来。
但这想法立马就被陈阳给否定了：“领导，推不出来的，这事儿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和电力局，甚至是和市电力局有关系，但是背后的人，却有很多种可能，”
“查企业也不一定能查得到，这种一般都是找人挂名的，要是从公司法人的人际关系去查，那无异于大海捞针，还会让那人警惕。”
秦学明被这么一提醒，也是无奈点了点头，旋即惊觉道：“你说，会不会涉黑？”
陈阳想了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一强的那副死德性，怂得要死的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得罪的是秦学明之后，还咬死不松口，更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能轻易为难他的家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陈阳眸子一亮，“领导，要是他们真的涉黑的话，倒是好办了。”
“毕竟电力局那么多人，虽然可能也只有科一级的干部知道这些事，但要想保证这些人不反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时刻派人盯住他们，或是他们的家人。”
“所以，平山县也应该有这么一股势力，他们不一定知道内情，但一定知道上家，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倒推的话，应该能行。”
两个当局者互相又是旁观者，在陈阳说完之后，秦学明又摇了摇头：“扫清平山的这股势力容易，但是到了陈安，平山的公安就插不上手了，到时候还是一样的。”
“那……那怎么办？”陈阳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陈阳突然开口道，“领导，咱们为什么要执着于对方的身份呢？”
“您说，他们敢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真就为了那么点钱？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政治意图？”
“你是说……有人想借此，来算计某个领导？”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贪财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些，毕竟就算陈安的所有电力局都是这样子，被牵连的领导，也只会在省一级的电力部门。”
“风险太大，利益太小，不划算。”
“领导，凡事就怕万一。”
陈阳知道秦学明疑心重，被他这么一说，秦学明的眉头果然又皱了起来：“你是担心……姑父？”
陈阳点点头：“我是怕这只是其中的一条线，真要是冲着洪省长去的话，到时候一发动起来，这一条线就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学明还是有点犹豫不定，陈阳又说道：“领导，再者说，就算不是冲着洪省长去的，那咱们想要办这事儿，还得是依靠省里的力量，陈安的这些人，目前都靠不住。”
“最好是能够派个督导组下来，专门调查此事。”
秦学明这回终于是点了点头：“晚上我先和姑父说一下这个事情，看他那边是个什么反应，就算是要派督导组的话，那也要先写材料递上去，这个事情……”
秦学明下意识就想让陈阳来做，可是想了想，又说道：“你写一份材料，我来署名。”
陈阳都被惊了一下：“领导，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