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局者迷,秦学明因为在平山地位的特殊性,就算他不愿意往最坏处去想,但他也知道,政治这东西,压根不讲道理,也不讲什么人情的。
总有刁民要害朕这句话,更多的时候,也并不是那些上位者有什么被害妄想症,而是本身处在那个位置上,就会有无数的明枪暗箭。
“我记得电力局局长,是叫许凯丰吧?”
秦学明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确认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可要想查清楚这件事,又不想打草惊蛇的话,那就只能是用自己的心腹。
很可惜,秦学明来平山的时间尚短,真正能放心且有能力,又能顺理成章去查这件事的,就只有陈阳一个。
他开口把话题挑了起来,接下来就该是陈阳默契配合了:“领导,要查一下他吗?”
秦学明表情淡漠,目光深沉地看着陈阳:“去调查一下他背后的人际关系。一个电力局长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能把这事压得密不透风。”
陈阳眼眸转了转,没有当即应下。
领导交代自己的事儿,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接的。
要是讨价还价,那领导可能会觉得连这点屁事儿都要讨价还价,日后也就渐渐地疏远你了。
可要是不讨价还价,他们就会越发地得寸进尺,觉得你好用,就会什么事儿都丢给你,一旦事情没办好,遇到个刻薄寡恩的领导,那自己就是个顶雷的炮灰。
此时陈阳想到的是吴老爷子之前对秦学明的评价,然后在心里又揣度了一番秦学明的人品,觉得这事儿倒是可以接下来,只是还是要先给秦学明打个预防针。
“领导,万一这只手太大了,那……”
陈阳的意思也很明白,要是真把背后那只鬼揪出来,你秦学明要是没有钟馗抓鬼的本事,那不就白得罪人了吗?
秦学明冷哼一声:“没有哪一只手能大得过党和人民!”
这话说得倒是豪迈,但秦学明心里也有点为陈阳担心,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那个小姨子怕是会生啃了自己。
“过两天你不是要去会宁商会考察吗?这事儿让其他的人去做就好了。”
陈阳领悟了秦学明的意思,这是他在提醒自己要把自己择开,心思一动,陈阳悠悠道:“领导,您说这事儿让蒋晴去办,怎么样?”
“她?”秦学明神色古怪地看了看陈阳,“你就不怀疑是她在背后插了一手?”
秦学明现在草木皆兵,除了陈阳,谁也不信。
陈阳倒是旁观者清,说道:“领导,蒋晴是个想做事的,工业园那边要是搅黄了,对她没好处,何况她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再说了。”陈阳投给秦学明一个玩味的眼神,“真要是她的话,那不正好引蛇出洞吗?上次是谁在帮她让咱们下不来台,咱们还没闹明白呢!”
“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白白咽了!”
秦学明一想也是,蒋晴虽然和自己之间有些龃龉,但是蒋晴这个人起码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把这事儿丢到她手上,既能恶心她一下,也能给陈阳挡一下明枪暗箭。
可是看陈阳的表情,像只偷到鸡的老狐狸,秦学明又觉得这小子似乎还有其他的算计,不由得同情起蒋晴来。
“蒋晴是个好同志,她也不容易,你别把她坑得太狠。”
这话说得,陈阳就有些不乐意了,怎么能叫坑呢?
“领导,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啊!我作为经研办主任,发现了县里经济上的问题,蒋晴作为我的直属领导,我把问题如实上报给她,不是既合理又合规的吗?”
“我不跟她汇报才有问题好吧。”
秦学明一阵默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蒋晴应该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翻船,最多是吃点亏。
之前家电下乡的事儿余波还没完全散去,结果国庆一上班,陈阳就拿着几张纸急匆匆地闯入了蒋晴的办公室。
蒋晴本来经过一个国庆假期的休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所回升,但是一看到陈阳那丧气的样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甚至都有点想骂人,自从她接任这个县长的位子以来,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
这帮人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蒋晴捂着额头,压根就没看陈阳递交上来的那份报告,开口问道:“又怎么了,我的陈大主任,你就不能给我带来一点好消息吗?”
“您是在说我是乌鸦喽?”陈阳有些幽怨道,“领导,您上次开会还夸我来着。”
我特么那是在夸你吗?蒋晴看着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的陈阳,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办公桌上的那几张纸问道:“说吧,什么坏消息。”
“领导,您真的是料事如神。”陈阳虚伪地夸了一句,然后一脸晦气道,“放假前我不是让人去工业园那边走访了一遍嘛,在调研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初招商引资的时候,县政府是承诺那些企业用电按照现在商业用电的一半算,但是等他们签完合同,资金进来之后,电力局那边好像并没有按政策来。”
蒋晴也是呆滞了一瞬,和秦学明的反应如出一辙,不愧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你说什么?”
“领导,您耳朵不好使啊?”陈阳对蒋晴的态度就完全没有那么客气了。
蒋晴顿时脸就黑了,瞪了陈阳一眼,拿起桌上的座机就要给电力局打电话询问情况。
电话刚拿起来,陈阳赶紧开口打断了她的拨号:“领导,您不会是想打电话问许局长吧?”
“不问他问谁?”蒋晴反问道。
“领导,您这么问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阳一脸关切,仿佛是真的在为蒋晴着想,“我了解过了,当初那些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都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并没有形成文件或者是合同。”
蒋晴又呆了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那些商人傻吗?一个口头的承诺也敢贸然地进场?
“所以,您就算是问许局长,他也有理由推脱。”
“那崔文辉呢?”蒋晴皱眉问道,“崔文辉管招商这块的,许凯丰这摆明了就是在打他的脸,他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连……”
蒋晴虽然不如秦学明那么敏感,但终究还不傻:“这事儿被人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