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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初棠走上前去,客气行礼:

“官差大人,我想送旧人一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官差见她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当即不耐烦地挥手:“没看见正赶路呢?没那个功夫!”

叶初棠也不生气,继续道:“这件事对我们而言的确很重要,还请官差大人通融一二。”

她说着,将手中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官差瞥了一眼,神情松动了不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另一个官差便冷声斥道:“你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各个都是犯了大罪的!岂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这话一出,先前那官差也是神情一凛,拧眉道:“不错!你赶紧走吧!若是因为你耽搁了,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说着,甚至作势扬起了手中的鞭子,看样子叶初棠如果还不让开,他立刻就要动手。

“她担不起,那,本公子总担得起吧?”

一道调侃的男人声音传来,两个官差抬头定睛看去,这才认出来人身份。

“谢、谢公子?”

两人的态度瞬间变得恭谨了许多,脸上堆起笑容,讨好道:“谢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安白出身尊贵,又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混不吝,这些官差自然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谢安白姿态懒散地走了过来,摇着扇子笑道:

“本公子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叶二姑娘现在请你们通融一下,怎么,很难办?”

两个官差愣住,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叶初棠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叶二姑娘?

“这位、这位是——”

最近京城有位叶二姑娘名气极大,难道这位就是?

他们不认识叶初棠,但也知道叶初棠现在有长公主做靠山,没想到她居然还认识谢安白?

官差的表情迅速变得殷切,低头哈腰:“小的眼拙!竟没认出叶二姑娘!还望叶二姑娘见谅!”

谢安白抬了抬下巴:“行了,能不能办,一句话的事儿。”

他都站在这了,官差哪儿敢拒绝?

“行的行的!只是不知……叶二姑娘是要送哪位?”

不只是他们,连那被绑着的囚犯也有好几个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到了这一步,他们基本上都已家破人亡,就算有相识之人,也不会愿意再和他们产生任何瓜葛。

居然会有人专程在城门处等着?

谢安白冲叶初棠使了个眼色。

叶初棠轻轻颔首以表谢意,而后向前看去,目光最终落在了排在末尾,从刚才起就背过身去的那道身影之上。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官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很是不解,但还是直接叫了人。

“孙立安!”

那人背影一僵,随机缓缓转过身来。

一个官差搓了搓手,低声道:“叶二姑娘,这些犯人都是一起的,您要想单独说几句……”

“不必麻烦。”叶初棠摇摇头,“我只说几句便好。”

官差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他们省事儿多了。

“那——叶二姑娘,请。”

……

叶初棠来带队伍末尾,在孙立安身前站定。

孙立安垂着头,头发凌乱,遮住大半眉眼,看不清表情。

叶初棠率先开口,轻声道:“孙叔叔,许久不见。”

孙立安身体抖了一下,像是终于无法再躲避下去,勉强抬头看了叶初棠一眼。

他几乎瘦脱了相满是憔悴的脸容上,勉强扯了扯嘴角。

叶初棠的确是见过他的。

三年前,也是在这个城门,她曾隔着马车帘子看过他一眼。

孙立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从前他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叶初棠安静片刻。

“其实我今日来此,只是想替爹爹转达一句话。”

孙立安一怔,忍不住抬头:“……什么?”

叶初棠道:“爹爹曾言,当初那件事,不完全怪您,他也有错。”

孙立安像是呆住,过了好一会儿,嘴唇才微微瓮动,似是不可置信。

尽管叶初棠说的很模糊,但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从前是叶铮的部下,出身贫寒,没有背景,叶铮对他颇为照拂。

所以他一直将叶铮这位上司视为自己的兄长,敬佩有加。

但后来因为一个案子,两人产生了分歧。

犯案的是一个纨绔,奸杀了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子,他家里人托关系找到孙立安,希望他高抬贵手,孙立安十分为难,最后选择了妥协。

那纨绔只在牢里待了几日,便被放出来了。

这件事后来被叶铮知道,认为孙立安渎职,畏强欺弱,找到他好一通训斥。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那一场争执过后,两人彻底闹翻,从此分道扬镳。

叶初棠道:“爹爹一直觉得,他当时太过冲动,对您说话过分了些,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总觉得后悔。只是阴差阳错,一直没能来得及把话说清楚。”

谁也没想到,后来竟会发生那么多事。

孙立安眼神失焦,低声喃喃:“不,他说的不错,是我没做好,是我……”

他痛苦地抱头。

看到叶初棠的时候,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料到,她竟是来和他说这些的。

叶初棠顿了顿,轻声道:“这些话爹爹说不成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想让他放心,不必再牵挂。”

孙立安眼眶通红,浑身微微颤抖。

叶初棠抬头看了一眼。

“如今正是盛夏,岭南潮湿闷热,又多瘴气,这一路南下,要受不少辛苦。千里路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到。所以我特地在这里等候,这些话都说开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孙立安脸上表情变换,像是想哭,又像想笑。

“不值得……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哑不成声。

叶初棠望着他,唇角舒展开一抹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不。”

“三年前爹爹触怒龙岩被贬梧州,只有您前来相送,这番心意,叶家人都谨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