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午后,阳光已经开始有了灼人之意。
霍家堂屋后头,两道小身板鬼鬼祟祟蹲在里房窗下,脑瓜子紧贴窗台拉长了耳朵往里听。
“小麦穗,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偷听啊?”冰儿小手拢着嘴巴,不解的问。
天气热了,她们在这里晒了好久太阳,脸都晒红了。
堂屋里交谈声不够高,小麦穗又把脑袋往里贴了些,耳朵挤进窗棱缝隙,“甜宝姐姐他们过几日又要出远门了,我娘盯我盯得贼紧!我要是在前院露面,她一准把我逮走!我只能偷听啊!”
“为什么霍婶婶要把你逮走?”
“不想让我听到甜宝姐姐他们的路线呗!以前我趁家里不注意偷溜过几次想出去找姐姐,我娘都把我给逮回来了。次数一多这不就有经验了么?我爹跟姐姐他们谈要事的时候,听都不让我听了!我娘更是把我当家贼来防,简直令人发指啊!”
冰儿眼睛一亮,“这次你也要偷溜吗?去找姐姐吗?我跟你一块呀!”
“放心,我肯定带上你!不会丢下你的!”小麦穗信誓旦旦。
喜得冰儿展开随身带的小帕子就给她遮荫。
霍氏这会子跑苏家跟午间得闲的妇人们闲唠嗑去了。
霍子珩跟几个学生坐在堂屋,摇着蒲扇喝着凉茶,惬意悠然说着紧要大事。
“想要让九国咬起来,不能从小国着手。中原五个小国皆是依附大国而生,面对强手毫无反抗之力,便是将他们皮肉都剐了他们也只会选择忍气吞声。
大融虽是中等国,但也无跟诸国抗衡之力,吃了亏后权衡利弊必然选择让步,事情闹不起来。
所以狗骨头,要从四大国里挖。
被撕咬吃了亏,只有强国方有胆量与底气反扑,且在那个位置上,强国也不得不扑。若以大国之尊强咽哑巴亏,只会让他们既丢国颜又失国威,沦为天下笑柄不说,一旦失了震慑四海的威信,周边列强看着这块肥肉,可还会如以往那般忌惮不敢妄动?只要强国不敢赌,就得被我们推上虎背。”
先生神色淡然,语气不急不缓,呷了口茶润润嗓子后继续道,“现在再来说说如何挑选下手目标。四国在中原的分布,西陵位于西北面,与小国云秦相靠,背靠外疆辽阔草原,无可争之地。
南桑在中原最南端,与海为邻,近我大越。南桑想要进入中原腹地需得先穿行大越,同样的其他各国想去南桑,也得跟大越借道。一旦纷争闹起来不管大越掺和不掺和都脱不开干系。是以在南桑挖骨亦不可取。
北襄虽地处中原中心,四通八达,但北襄又分别被依附于其的丰岚、龙元、陵江、伤邶包围,力量凝聚过于庞大,也不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最后,东濮。”
学生们听得认真,眼睛眨也不眨等着听先生下文。
先生却停顿下来,又慢悠悠品一口茶。
听到关键处话断了,苏武急得挠头,“师父,您就别卖关子了,继续往下说啊!一壶茶水快喝光了您再喝就得跑茅房了!”
其余学生睁着眼目不斜视,心头暗赞一声说得好。
苏武这回出头鸟当得太合大伙心意了!
先生不负众望,蒲扇往某个憨货脑袋上拍了下,“你身边坐的全是比你有心眼的,知道他们为何不催为师么?”
苏武,“……”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旁边坐的全是虚假兄弟,情比纸还薄。
就先生这点缚鸡之力,打人是会疼还是会痒?
纯粹就是等着他做出头鸟顺道看他乐呵。
一群不做人的玩意儿!
他迟早要嘎了这群狗!
苏武拿眼神刀塑料兄弟的时候,先生下文接上了,“东濮西境与北襄接壤,东南境正好毗邻大融,而蜀道,又正好在这三国交界中心,以绵延千里的纵线将三国隔开,是三个国家防备彼此的天然防线。最重要的是,蜀道的归属在各国间一直存有争议,东濮、北襄、大融都想将蜀道归入本国版图。此行你们要去那儿,各国也会在那儿布陷阱……”
霍子珩蒲扇轻摇扇了两下,淡淡翘唇,“那就在蜀道动手吧。”
他抬眸笑看听得愣神的学生们,“各国不是一直在追寻神兵吗?让他们‘发现’神兵可能就在蜀道。恰好,你们手里的鱼饵足够。”
甜宝懂了,“神兵是鱼饵,而冥铁、活死人就是我们做饵的工具。”
这些东西她手里都有,想要撒饵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先生都算好了。
“到时候若各国当真都指派人手进入蜀道给咱使绊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机把神兵所在的谣言传到他们耳里?这不比让他们自己‘发现’来得更快?”苏武道。
“不,不能放传言,那样痕迹太重,反而容易引起他们怀疑。能待在上位的有几个傻子?端凭几句闲话他们绝不会轻易尽信。”白彧翘唇,淡讽道,“但若是他们自己的人无意中发现了相关线索上报,那又另当别论。”
苏安抚掌,“他们自己发现的线索,就算心头依旧存有疑虑,也会在确认真假之余动手段谨防其他几国发现、争抢。”
苏文颔首微笑,“这样一来,便是神兵还没有出现,他们也要先打起来了。”
神兵现世,各国势必为此撕咬得头破血流,邦交亦会随之岌岌可危。
由此而引发的事端足够各国上位者头疼,无暇他顾。
那时候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边看狗打架,边找不渝虫。
“等蜀中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你们就可启程。”霍子珩挥挥蒲扇,给学生们下逐客令,“现在先散了吧,你们在我面前一坐,我就耳根子疼。”
学生们,“……”
他们真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嫌弃上他们了。
几人争着吵着离开霍家小院,最后把被先生嫌弃的原因归咎到了苏武头上。
因为他说话嗓门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