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解决晚饭过后,沐矜婉拒了云岁宴一起看星星的想法,转头回到曾经住过的小房间。
油灯散发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她望着黑洞洞的床底,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的糗事,闭了闭眼。
在睁眼,却瞧见床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异样的紧张感传上心头,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发现了珍藏多年的宝藏的惊喜感。
因为有蟑螂从里面爬出的先例,她轻轻蹲下了身,手中的竹竿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木盒子扫了出来。
木盒子上什么装饰都没有,有些地方已经开裂了,看上去脆弱不堪,似乎是以前父亲做给自己的。
她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木盒上简单的开关,却花费了好几十秒的时间。
沐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紧张,眸中带着怀念,手指颤抖地打开了盒子。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叠照片,幼时的自己全是短发,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她不由笑出声来,可眼眶却不知为何红了。
再后来,照片中的自己看起来有些僵硬,不过也只有寥寥几张。
她有些疑惑,这些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盒子里,难道是他们收起来的?
盒子一侧还立着一把木梳,她轻轻地抚摸着梳子上雕刻的纹路,脑中闪过一些片段。
沐矜紧紧抓着这零星的片段,他们似乎对话过,但仍旧无法完全想起。
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将梳子放了回去,整理一下被弄的杂乱的照片,其中一张掉了下来。
正打算叠回去时,却在看清照片上的人时猛然顿住。
银发少女眼含羞涩,侧头看着旁边淡笑的少年,少年也同样回望着她,暖黄的光线似乎单独为他们布了一条滤镜。
“云,岁宴。”
被封住的记忆像是摸到了某个开关,牵引着她回到了某个夏天……
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记忆或多或少的丢失,混乱不堪。
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现实,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或许证明不是梦的,就只有那一头银发和学到的本领了吧。
高二那年的暑假,她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家,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她一直坐在门口等到了傍晚,住在附近的大爷回来,看到少女只觉得奇怪。
“丫头,等什么呢?”
“二爷爷,我爸妈怎么还没回来?”
“啊?他们出远门了呀,你不知道吗?”听着二爷爷理所当然的语气,沐矜心凉了半截。
“那我弟弟呢?”沐矜有些自私地希望沐燃,只是出去浪了,还没有回来。
“你爸妈把他送去你姑姑家了。”
二爷爷好像是猜到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丫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
“不了,二爷爷。”沐矜摇了摇头,不敢眨眼睛,“我先,进去了。”
她呆呆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任由泪水落下来,突然,她意识到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但她不敢冒险。
沐矜在心里感到疑惑,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为什么会如此的心思敏感,这些事分明!
……似乎,经历过了。
“丫头,在里面吗?”
沐矜面色平静,擦去脸上的泪痕,跨出门槛的瞬间脸上扬着一抹笑容。
“二爷爷,有什么事吗?”
二爷爷的手里拿着一大块用普通塑料袋包着的甜粄,上面似乎还有些锅灰。
“这粄你拿去,别饿着了。”
她愣愣地接了过来,摸到了一手油,甜粄还是热乎的,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谢谢二爷爷!”
二爷爷摆了摆手,就走了。
这甜粄都比脸要大了,热热的,软软的,油脂透过塑料袋粘到手上。
这是她第一次拿到这么大块的。
沐矜上午和二爷爷告别,就循着记忆和直觉朝着姑姑家走去。
路上她受到了很多指指点点,摸了摸柔顺的银发,墨绿色的瞳孔瞥向说的最大声的人,气势有一瞬间的慑人。
那人被吓了一跳,再看过去,却发现她还是原来那个怯懦腼腆的女孩。
路很遥远,加上并不好走,沐矜到时已经夜晚了,家家户户都已经在屋外乘凉,有些小孩早已睡去。
姑姑看到她时很是惊讶:“哎呦,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沐矜的脸一半在阴影下,望着里头的灯光,敛了敛眼眸,“我听说沐燃在这边。”
“对,对啊,他今天玩的太凶了,累了,已经睡下了。”姑姑边擦着铁盆边道。
“这样啊。”沐矜看了看手机,才八点。
姑姑又道:“现在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在这边住下吧,明天再走。”
“……好。”
表姐看到她,眼神中也带着惊讶,轻声道:“吃了吗?”
沐矜点了点头,其实不然。
“今晚你就和我一块睡吧,咱们挤一挤。”
沐矜摇了摇头,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她拿着一个小被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仰头望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她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思。
手机突然震动,她划开一看,是之前加的一个群。
群里面都是有神论者,因为兴趣爱好聚在一起,大部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被人所理解,受到周围人的排斥。
他们十分开心沐矜的加入,也不会觉得她那一头银发、一双墨绿色的瞳孔像个怪物,反而觉得十分酷。
傻帽前男友:@眠于林睡了没?睡了没?
沐矜摩擦着手机边框,没有回应。
傻帽前男友:看到你上线了,别装死!
眠于林:。
傻帽前男友:大晚上的不睡觉,肯定是在emo!
傻帽前男友:咋没声了?你现在在哪?
眠于林:我姑姑家。
傻帽前男友: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不?
眠于林:不知道。
傻帽前男友:不信!???
眠于林:你要愿意,可以爬山看日出。
傻帽前男友:那好累哦。所以,地址发来!
眠于林:你要来?
傻帽前男友:暑假都不知道去哪里玩,咱们俩一个学校的,你不会狠心拒绝我的吧?
眠于林:会。
壹贰叁:哎!那你暑假有什么安排?要不咱们一起出去玩?
傻帽前男友:@壹贰叁截胡狗!
壹贰叁:飞吻飞吻jpg.
沐矜扯了扯嘴角,打下一串地址发了过去。
指尖围绕着一缕淡淡的气息,肉眼无法看见,她眼神一片清明,回忆着如梦般的记忆。
第二天,沐燃惊讶地看着多出来的沐矜,“你怎么在这?”
沐矜淡淡地看着他,摸了摸指关节,压抑住动手的冲动。
就是觉得他欠打。
“沐矜啊,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吃早饭的时候,姑姑突然问道。
她摇了摇头。
“你爸妈不是说你早有打算了吗?”
“……我下午就走,有人找我补习,暑假就住她那边了,到时候开学了直接上学。”沐矜原本是打算一个星期后再去的。
下午的阳光很晒,少女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却并没有感觉到热。
树叶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地上的泥土有些干燥,她直接栽了下去,滚了一圈,衣服头发上都沾上了灰尘状的泥土。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细细碎碎的光影,她眯着眼睛,右手伸直了,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想去薅树上的叶子。
衣服因为这些动作向上卷起,露出了一截细腰。
她放弃了,拿过旁边两个比较大的叶子,盖到了眼睛上,不知不觉,在蝉鸣和风声中渐渐入睡。
梦中的场景并不友好,四个人的指责怒吼来回交替,刚要开口辩解便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傻逼。”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配合树叶的沙沙声,沐矜猛地从草地上扎起,皱着眉看着前方的少年,调整着呼吸。
“你怎么睡在这,做噩梦了?”少年神态自然,向前走了几步,蹲在身侧,递过了两张湿纸巾。
脸上湿湿的,并不好受。
她该拒绝的,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接过了湿纸巾,把不知是泪珠还是冷汗浸湿的地方都擦了一遍。
正当她不知道放哪好时,少年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撑开,示意她丢进来,又递过了一包面巾纸。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
“你有带手机吗?”
沐矜从裤兜里拿了出来,调成静音的手机此时堆满了消息,她随意地拍着头发上的尘土,一边点开群聊。
一大堆都是在问她去哪了。
很好,组团过来了。
眠于林:我在山上,立马下来。
傻帽前男友:你可算回了,大忙人!
壹贰叁:池悦霖去找你了,你看见他了吗?
池悦霖:我和她在一起。
沐矜看着少年,少年也望着她,手机屏幕还没灭,他发出去的消息被一条条轰炸顶了上去。
“眠于林,你要这样去见他们吗?”
她愣了愣,举起手机,屏幕上映照着自己顶着一头凌乱的银发,头发上还插了几片绿叶。
一股气血从脖子蔓延到了头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烟,连忙摘掉了叶子。
“给。”池悦霖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把木梳,上面雕刻着的图案繁复。
“你怎么还随身带梳子啊?”沐矜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温热的掌心,心颤了颤。
“梳子送你了,不用还。”池悦霖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山林,静静等待。
沐矜以最快的速度梳好了头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跑过去,“真的啊?”
“嗯。”池悦霖脚步突然加快,沐矜都有些跟不上。
“可以慢一点嘛。”
少年停下了步伐,半侧着身子,犹如艺术品般的手此刻为她伸出,“牵着你走的更快些。”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很好,白皙修长。
傍晚的风都变得凉快了些,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摸着梳子上的花纹,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还有少年耳垂上的红晕,心中有些窃喜。
真的是!占到一点小便宜,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啊!
到村子时,池悦霖松开了手。
而她其余三个伙伴,都在姑姑家的门口张望着。
“小木木!”一个穿着短上衣和牛仔裤的女孩看见她,张开了双臂奔跑过来。
沐矜被抱了个满怀,女孩吧唧一口亲在了脸上,“小木木,你怎么又变好看了!”
“你也很好看。”她不自然地用左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咦,你什么时候有这把梳子了?”“傻帽前男友”问道。
听说这个昵称是因为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改的,她原版的昵称就是她的真名——岑烟。
壹贰叁后来直接喊她傻帽。
大家一般都不喊真名,特别是像池悦霖,几乎不怎么活跃,大家也不知道他的真名。
沐矜总觉得那五个字难说出口,干脆就叫她烟烟了。
“眠于林。”
“长相思兮”走上前来,微笑着打招呼。
大家都叫她思思。
“哎呦喂,可算回来了!”
这个声音有点贱的是壹贰叁。
曾经有一段时间,体育老师总爱喊:“123 go”或“321 go”,岑烟为了报复壹贰叁,直接叫他“狗”。
因为有钞能力,他们到村子里的一个老婆婆家借宿,此时正鼓动着沐矜一起去陪他们。
其中岑烟和壹贰叁最为积极。
说实话,她两边都不想麻烦,但要补习的岑烟就在这,她怎么走?
最后长相思兮被推出去和她姑姑商量。
毕竟她长的娴静,一看就是个乖乖女,家长一般都希望自己孩子和这样的女生相处。
“同意了。”经过一番交涉,长相思兮比了一个ok。
“哇哦,思思真厉害!你是怎么劝说成功的?”
长相思兮看着岑烟,笑容愈深,“我说你就是那个找眠于林补习的人,因为对学习的热爱,迫不及待地来找眠于林补习,希望能和眠于林多相处相处,学习学霸的学习方法。”
“你就把我卖了?”岑烟这一生直接把姑姑吸引了过来,她连忙带起了笑容,手心紧张到冒汗,一句话也说不出。
“嗯,好好学,到时候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
岑烟微笑着点头。
等姑姑走进屋子后,岑烟拼命摇晃着长相思兮的肩膀,“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