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拳头耀眼如日,千里之外都能看见。
正扛着战马翻山越岭的张小卒一行,与之相隔数百里,看得非常清楚。
金色拳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小卒下令休息,队伍甫一停下,所有人都急忙掏出丹药服用,抓紧时间恢复真元力。
他们横跨山岭走最短的路线,行进速度着实飞一般的快,但消耗也是极其巨大,只三个时辰就把张小卒须弥芥子里的丹药消耗一空,只剩下几瓶较为珍贵,他留着自用的,现在开始消耗牛大娃的存货,疼得牛大娃哇哇直叫唤,不过他也就是嘴上叫叫,真往外拿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所以可以说,他们的行进速度完全是拿钱硬砸出来的。这也就是五百骑的小队伍,若是五千、五万骑,恐怕就是财力雄厚如雁城五大家族,也承受不住这种速度的消耗。
张小卒遥望金色流光消散的方向,不由地深皱眉头。刚才金色拳头出现的时候,他的心突然突突突地一阵猛跳,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强烈的心慌感,感觉好像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久久不退的心慌让张小卒极其不安,因为心有所感必有因由。
天武道人称之为心血来潮,亦或是心觉,是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或是对和自己有因缘关系的事或人,生出的某种感应。
这种能力是每个人生来就具备的,不过随着后天环境的影响,绝大多数人的这种能力会逐渐减弱衰退,甚至是完全消失,但是也有极少一部分人,或是因为特殊体质,或是因为某种机缘,或是修炼了某些功法,他们的这种能力会越来越强。
天武道人曾告诉他,因为他身怀入微心境,又修炼了道术,所以他的心觉能力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变得敏锐强大。
是以张小卒知道心有所感必有因由,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才会让他心血来潮,莫名心慌。
“怎么了?”万秋清见张小卒表情凝重,眉头深锁,于是上前询问。
张小卒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应声道:“没什么,我在想圣人为何出手,又为何收手?是不是因为有星辰大能触犯了圣人令,不过他悬崖勒马及时收手,所以圣人才没有降下惩罚?夫人,我想稍微改变一下前进方向。”
他并没有把心中的担忧告诉万秋清,省得万秋清胡思乱想。
可是万秋清并非愚钝之辈,听见张小卒说想改变前进方向,立刻就猜到张小卒心中所想,而这也恰是她心中所想,道:“你也觉得圣人出手是和哟哟他们有关吗?是大牙的星辰大能出手了吗?”
“不能确定。”张小卒摇头道,“距离太远,无法确定位置,无从推断,只是猜测。”
只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小卒便下令启程,前进方向往西南方向偏了一点。
……
天边渐显的鱼肚白,宣告着黑夜即将结束,白昼即将到来。
“驾!”戚哟哟催促胯下战马踏上丘陵最高处,借助天边射来的微弱光线往四周远望,想找寻一个可以作为参照的标志物,从而判断自己眼下所处的方向位置,然而四下一片荒野,既没有作战地图上标志的大山大川,也看不到一座城镇,只有前方坡下一个明显已经荒废许久的小村庄。
浓浓的失望之色不加掩盖地爬上戚哟哟染血的疲倦脸庞,这一夜的厮杀逃亡、逃亡厮杀混乱至极,乱得好似百里之内无处不是战场。跑着跑着迎面冲过来一队人马,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人;杀着杀着,可能由一个战场分隔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小战场,也可能从起初几十几百人的小规模战斗,最后汇聚成数千人的大规模厮杀。
逃,逃得慌不择路;追,也追得稀里糊涂。
到最后,便是戚哟哟都迷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下。
望着四下荒野,戚哟哟禁不住摇头苦笑,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可以判断出,她带领队伍逃跑的大体方向没错,现在只需要明确自己所在的位置,就能找到追上先头部队的准确方向。
在她身后跟着一队不足两千人的队伍,骑兵只有三百多一点。每个人都是血染战袍,斑斑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这一夜的鏖战。
“全都打散了,也不知二哥逃向哪个方向了。”戚哟哟心中苦笑摇头,望着战士们身上浓浓的疲倦之态,她知道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缓一缓疲态,目光落在前方坡下的荒废村庄,朝身后一人吩咐道:“李越,让弟兄们快点儿脚步,咱们到前面那个村子里休息。”
“是!”名叫李越的少校听令而去。
听见马上就可以停下来休息,所有人脸上都抑不住露出喜色,脚下的步伐立刻就快了一截。
村子确实已经荒废,没有一个活人。村子不大,房屋院落倚着丘陵,南北错落,一眼望去也就一百来户人家。看村子里的情形,不像是被大牙军屠戮扫荡过,应该是村子里的人熬不过旱灾荼毒,集体逃难去了。
甫一停下来,这一夜的疲倦、劳累、紧张、恐惧等等全都一股脑涌了出来,所有人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然而休息也只是干休息,他们的干粮和水在鹧鸪城里时就已经吃尽喝光,眼下也只能饥肠辘辘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干瞪眼。
“呜呜——”有人不堪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抱头痛哭起来。
“啊——”有人抱着伤口惨叫呻吟。
更多的则是神情麻木地躺在地上,望着渐亮的天空,脑子里是空白的。
“李越,宰杀三匹战马,给大家补充体力。不得起火。”戚哟哟命令道,宰杀战马实属无奈之举,可若不给将士们补充已然枯竭的体力,万一大牙军追杀上来,哪还有逃跑的力气。
“先杀我的马!”戚哟哟忍痛说道。没有骑兵舍得自己的战马被宰杀,她唯有身先士卒,让人信服。
“我去前面看看。”戚哟哟的声音略显哽咽,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动作快点,两刻钟后出发。”
戚哟哟展开身形往前奔行了一段距离,发现前面较远处又有一个小村庄,心里不由地暗喜,有村庄就说明附近有城镇,找到城镇就能找到方向。
她不忍看自己的战马被杀,更不愿看到别人吃其血肉,故而在村外等足了时间才回去。
“大校,大军修整完毕,听候您的差遣。”李越见戚哟哟回来,立刻迎上前去复命,并将手里的缰绳递给戚哟哟,不是从战马身上解下来的缰绳,而是牵着活马的缰绳。
戚哟哟目光落在被李越牵着的战马身上,发现赫然是她的坐骑,竟然还活得好好的,心里顿时就是一喜,但转而就是大怒,凤眼怒视李越,厉声喝斥道:“为何不遵命令?!”
李越忙躬身应道:“大校,非是属下不遵命令,而是兄弟们不答应。您是统帅,调动三军,带队冲杀,乃吾等前进之方向,怎可没有坐骑?您放心,献出战马的兄弟都是自愿的,绝无半句怨言。”
“大校,我等皆是自愿。”李越身后跟着两个人,闻言立刻应声。
戚哟哟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心中甚是感激,道:“回去后我亲自为你二人请功。”
“多谢大校!”
“出发!”
近乎两千人饮毛茹血地分食两匹战马,其实每个人也就喝了一口血,分到一大口肉而已,不过虽远不足以充饥,但至少让空荡荡的肚子舒服了一点,给疲倦的身躯添了些力气。
更重要的是通过宰杀战马充饥,让已经深陷绝望的战士心中再次燃起求生的希望,他们还有三百多匹战马,可以吃很久。
或许说出来很残酷,可事实就是如此。
队伍再次出发,行进速度比休息之前明显快了一些,精神状态也好了一些。可是当火辣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开始烘烤大地时,队伍的状态顿时急转直下。
上午十时,顺着一条土路转过一个山脚,一座县城豁然出现在戚哟哟的视野尽头,顿时让她喜上眉梢。只要知道县城的名字,她立刻就能知道队伍眼下所处的地理位置。
“李越,派两骑前方探路,看看前面是什么城,是活城还是死城?小心点!”戚哟哟吩咐道。
“是!”李越领命,把戚哟哟的命令传达下去,当即有两骑自队伍里飞奔而出,往前方疾驰而去。
就在队伍的尾巴即将拐过山脚时,地面突然传来微微震动。
戚哟哟甫一感受到地面震动脸色立刻大变,这是大批骑兵奔行所造成的。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斥候来报,大牙骑兵自后方追杀而来,初步估算有一千五百骑。
“跑不掉!”这是戚哟哟听完斥候的汇报后的第一反应,心里不禁泛起一股无力的绝望感。
他们总共才不到两千人,其中骑兵只有三百,而对方竟然追来一千五百骑,都不需要排兵布阵,只需来回一个冲杀就能灭了他们。
“李越,带骑兵走!”
“其他人跟我上山!”
被骑兵追杀,有希望逃掉的也只有骑兵,戚哟哟当机立断,下达命令。
她不想骑兵白白牺牲,是以让他们逃。她眼下是主帅,断不可能丢下一千余将士苟活逃命去,故而要留下来。
“这是命令!”
“快!”
见李越犹豫不定,戚哟哟当即厉声怒喝。
“是!”李越表情痛苦,却不得不咬牙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