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宋三嫂真的会忘。
不。
她压根就没记着。
自己吃的是家里养的鸡,是公中的东西,跟大伯哥有关系吗?
隔天在饭桌上边喝着那用鸡骨头二次熬出来的汤时就提出要宋时还她一家衣裳的事来。
她这么一提,二房也想起了。
卧槽这两天顾着养伤跟吃鸡,竟然忘干净了。
宋时就一句话,“先把这些年吃了劳资打的野味都吐出来,再来说衣衫的事。”
两家又扯公中。
宋时:“那行吧。”
知道这些人占起便宜来就没个完,还超不要脸的,说再多也没用,当天吃了早饭就跑了趟山里,两个时辰后回来手里就提了只兔子。
那野兔全身灰色,皮毛厚实,抓在手里沉甸甸的晃,他估摸了一下,少说也有六七斤。
质量很高。
宋家一家看到都很高兴。
宋母少见的对他露出笑来,“这兔子不错,一会儿拿去镇上卖了,正好给幺子添一刀纸。”
宋时没理她。
去厨房拿了菜刀。
出来就收拾兔子。
他动作很娴熟,宋母还没反应过来就放了血,开始剐了。
宋母:“...”
尖叫一声。
“老大!你怎么杀了!这兔子是要拿去换银子的!”
你这一刀下去,杀的哪里是兔子,是银子啊!
宋时头也没抬,“我抓的兔子我说了算。”
“那你还是我生的,我生的孩子我说了算,我儿子的东西我当娘的还做不了主了?”她瞪着眼道。
宋时:“你说啊,随便说,看算不算。”又补充道,“你又不是我亲娘,要做主去做你亲儿子的主。没东西的时候就骂我孤寡命,有东西时我又是你儿子了,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娘。”
宋母气得不行,“你就是老娘生的!”
“哦。”
宋二嫂跟宋三嫂看戏看得很爽。
大伯哥兔子都快剐完了,看来一会儿就能吃上。
昨天才吃了鸡,今天又是兔。
我去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至于换钱...
换了她们一个铜板都得不到,全落了老幺的口袋,还不如吃进肚里呢。
这兔子好啊,瞧那肥油,油光发亮的...
想想都流口水了。
一院子的孩子蹲在一边看。
眼睛放光,舔着嘴巴。
宋母拿大儿子没辙,他动作快又麻利,很快一张完整的兔皮就剐了下来,让大丫挂在墙上。
皮毛虽好,可家里没人会处理,哪有肉嘎嘎吸引人。
宋母气得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昨天才吃了那么多鸡,咱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又供着读书人,万没有天天开荤的道理,就是镇上的也经不起这么吃,这兔子杀了我就不说了,把它腌起来,过几天再吃。”
至于过几天,那要看老幺什么时候回来了。
没有银子贴补。
那也要在生活上补回来。
又道,“你们也别说我偏心你们小弟,他本来就小你们这么多,你们当哥嫂的本就该让着他,他又是咱家唯一的希望,他那些同窗谁家不比咱家好,不缺银子不缺吃穿的,还不知道他在书院里受了多少委屈呢。”
宋母说这话是来敲打几个儿子儿媳的,结果倒把自己说得心疼了,都开始抹起了眼睛。
宋二宋三两家这些话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他们心里不得劲。
又无法反驳。
毕竟小弟出息了,他们当哥嫂的肯定会沾光,尤其是儿女,不光亲事会上一个层次,以后前途上也更加光明。
如今,不过是天亮前的黑暗罢了。
但这黑暗...
宋时嗤之以鼻。
拂晓之前嘛,他知道,天还没亮。
宋家其他人只需要裹紧被子睡觉就好,顶多埋怨几句天怎么还没亮什么时候会亮,只有原渣,黑暗全是他的,他等不到天亮,永远等不到。
他,他一家,全都死在了黑里。
黑夜,漫无边际,永无止尽。
听到宋母心疼小儿子的话,他撇嘴,“娘说小弟没吃没穿的受了委屈,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跟我爹两个没本事,谁叫你们挣不下一副家业供小弟过大少爷的日子呢,就小弟那同窗刘少爷张少爷李少爷他们可都是靠的爹,可没听谁是靠兄弟的,娘说小弟委屈,我们还委屈呢,这都住的什么破屋,天天吃草都吃不饱,饿了只有水喝,这摊上的什么爹娘,屁本事没有,生一窝的孩子,都饿死吗?”
宋母都被他说愣了。
这...这乍一听竟还十分有道理啊!
打住打住!
不能被老大洗脑了!
“老大你是对我们两个老的有怨啊!我们生你养你还错了?”
“我只是说个事实而已。怨不怨的,错不错的,那还能怎么办,将错就错呗,出生那会儿我也不知道以后真的会长兄为父啊,要是早知道,我当时就能把自己掐死了。”他无奈道。
说话间喊二丫端来一盆水把光、、、溜溜的兔子洗干净。
宋母恨恨的盯着他。
“三丫,抱一捆柴出来。”
三丫清脆的应了一声就去了。
一家子茫然的看着他动作。
宋时蹲着点火。
宋三嫂站在几步开外嗤笑一声,“大哥,兔子不用火烧的。”
整个剐下,毛都没有,烧什么,又不是鸡鸭,需要烧掉那些细小的绒毛什么的。
宋母也不满,“要我说盐都不需要,这天气也冷了,直接挂在屋檐下,风吹两天就干了。”
也不会变味。
宋时谁都没理。
火烧起来,他不断加柴火,搭出一个架子,然后直接用一根木棍穿透洗干净的兔子,开始烤起来。
一院子的人:...
所以这是要烤兔子。
宋母立马就疯了。
当即冲过来要抢。
夭兽啊!败家子啊!天打雷劈挨千刀的啊!
这得多浪费!
一只兔子烤了能吃到个啥!
就算要吃也是在锅里放上一大盆的菜一起炖啊!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宋时能让她抢到?那必定是不能的。
躲过几茬后也烦了。
冷笑道,“建议娘还是省省力气的好,我年轻,倒是没啥,就是担心万一躲的时候不小心踢到这火堆把房子给点了,啧,大冬天的,院子里也没井,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下来。”
宋母不可置信,“你!你竟敢...”
“我可不敢,但意外嘛,哪个说得准呢。”
宋母恨得牙痒痒。
却也不敢再闹。
烤兔就烤兔,总有兔兔吃!
她愤恨的进了屋,眼不看为净!
她没有发现,每次她跟老大吵了都是她妥协,怎么都是她在妥协,她面对老大的底线越来越低,要求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