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这模样,真的能蒙过那个村妇么?”
小青被命令穿上了约莫半尺高的云头靴,束起了高冠,背影竟也有几分男子的清隽。
她有些担心自己会露馅,小姐和那郎君不熟还好,可那村妇和他可是同枕裘的夫妻,这能看不出来吗?
“小姐,要么我们还是算了……”
“算了?”
明翡纤长的睫毛微颤,好看的柳眉轻蹙:“这样好的一石二鸟之法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再说了,我这回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做打算,怎么能轻易作罢?”
“要是侯爷知道您这样叛逆,又要打您手板子了!”
明翡恨恨地掐着面前的花,让她出丑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柱国公世子又如何?她可不怕!
只听她缓声道:“他的手暂时伸不到永州,你快去吧,晚了来不及了。”
……
这边,慕瑜钰已经干脆地将陆允所有的包裹都打包收拾好了,还给他塞了五两盘缠。
“喂,我要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对慕瑜钰来说,权贵子弟等同于煞神,送走了煞神,她能不开心吗?
慕谦倒是一脸不舍的悲容,小嘴撇得那叫一个失落。
陆允满意地拍拍慕谦的肩:“还是你弟弟好——”
慕谦用哭腔拉着慕瑜钰道:“呜呜呜阿姐,他走了就没人帮咱们砍柴了……”
陆允:“……”
这一家人怎么回事!
他委屈地提起包裹,慕瑜钰还专门替他找了条无人的小路绕道出去。
“等等。”慕瑜钰按住他的肩,“走之前,你必须立个字据。”
陆允终于忍不住了:“……你就有这么怕我牵连你?”
慕瑜钰难言地看他一眼,将字据递给他:“我已经写好了,你签字再按个手印就好。”
“……”
陆允接过那个信,方才他与慕谦在房中收拾东西,顺口问了关于慕瑜钰为什么这么害怕他的原因,慕谦这个大漏勺,他巧话一套就全套出来了。
“所以你们是遭到了富户莫名气妙的追杀?”
慕谦点点头。
他又道:“那富户姓什么?”
“我忘记了,他们偏要说是我阿姐下毒害他们家千金的,可是阿姐当时真的只是跟姐夫替他们做了一道菜罢了,而且当时被请来的厨子有那么多……”
“我只记得那天天很冷,很黑,我爬了好久去找阿姐,爬得满手都是血……”
一个空口无凭的飞来横祸,不仅将她身边的亲人全杀光了,还害得她不得不离开自小生存的地方。
陆允抬眸望向窗外,慕瑜钰静静立在院中,刚好用手接住了一朵落花。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朝他望来,粲然一笑,眸中温凉如水,似乎那些黑暗血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他被看得浑身血液都静止了。
既然如此,那她还能收留自己……
他不敢想象她是如何走出那片阴影的,更不敢想象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充满危险与未知的他捡回家,与他同吃同住在一片屋檐下……
虽然这几日都是粗茶淡饭,但他却很开心,这里可比冷冰冰的柱国公府温暖多了,风雨家灯暖,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模样。
他收回目光:“嗯,我知道了。”
“回京后我再给皇帝写封奏折,从此你们受我庇佑,谁也不敢欺负你们了。”
……
天边,微凉的雨丝唤回了他的神思,天色转暗,时候不早了,他该出发了。
他骑上马,回头看着她。
真的好想再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也好。
她那么笨,没人帮她算数,那她一个人得算多久啊。
他忍不住开口,却只听到她先开口,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珍重。”
随即,她便转过身,再无留恋地进了家门。
那扇再也不会为他敞开的家门。
少年行军打仗数载,手下无数条人命,竟也被这关门一幕刺激得心下动容,兀自红了眼。
他骑着马来到刺史所说的酒楼,门口早已为他精心准备好一排歌女,他冷冷看了眼,随即嘴角撑起一个风流无比的笑,引来无数娇呼,看似有十分真心。
这是外人眼中的他。
慕瑜钰坐在家中等了一会儿,决定出门买些建材,粮面卖得差不多了,紧接着就要着手改建了。
那群作祟的混混已死,日后五华巷的生意应该会好上许多。
魏柔婉意外地看着这个孩子,那陆允明显对她有情,可她却毫无反应……
不过也好,陆允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他们家阿钰这么好,日后何愁没有良婿?
慕瑜钰撑了把伞,领着慕谦就出门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快,她瞅见了个店里的伙计,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正往她家赶。
“东家,好巧!”
这是她店里平时负责扛货送货的伙计,长得人高马壮,黑黝黝的肤色显得他十分淳朴。
他将东西递给慕瑜钰,一脸亲切地嘿嘿笑着:“今早俺家里有事耽搁了,店里应该还忙得过来吧?”
慕瑜钰好奇道:“这是?”
“哦,俺想同老东家商量些家事,俺记得以前老东家最是爱吃绿豆糕,俺便顺路买了些绿豆糕,还热乎着,您尝一个?”
因为他实在太过热情,慕瑜钰不想弗了他的好意,打开唱了一口。
外层饼皮油润香口,内馅绵软,绿豆香气充盈口腔。
慕瑜钰眼睛一亮,慕谦也跟着她吃了一块。
伙计看着慕瑜钰吃了下去,嘴角热情的笑容僵了几分,眸光闪烁。
“时候不早了,老东家可还在家吧?俺婆娘还在等着俺办完事回家,俺先告辞了!”
慕瑜钰点点头,也就任由他去了。
很快,她便在板材店与老板商量好了板材之事与送货时间,出了门,不知怎的,心跳得有点儿快。
或许是这几日没睡好才有些心悸罢,她想。
“姐!”慕谦拉了拉慕瑜钰,“我,我好像看到姐夫了!!”
慕瑜钰一愣,随即抬眼望去。
眼前的事物忽然有些不真切,她眯起眼,似乎是看到了个熟悉的清隽身姿。
那一成不变的穿衣风格与发冠,怎么不是呢……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