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
漆黑的室内,慕瑜钰是被响雷劈醒的。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畔,她愣了愣。
少年一只手护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手微妙地将她圈在了身旁。
这样亲密的姿势……
脸上热度慢慢攀升,此时,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
她抖了个激灵,身旁的人即刻醒了。
他微抬眼皮,轻柔地捋平她的头发,随后安抚性地在她额上亲了亲。
慕瑜钰脸上热度更高了。
就像是下意识般,他为什么能作到这样驾轻就熟?
不会是有情史吧?
猛然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呆呆地睁着眼,心中忽然有点发闷。
如果不是空气中隐约的血腥味,慕瑜钰还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刚想拉开被子,商时就猝然睁开了黑水晶般的眸子。
慕瑜钰悄声道:“我去看看爹他们。”
她的嗓音有些艰涩,却是意外的平静。
来到正堂,慕瑜钰看见顾奕还在替她煨着药,手边放着一盆水,应该是换药用的。
她皱眉抱歉道:“对不起,太麻烦你了。”
顾奕摇摇头,笑道:“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若是没了这些病人,我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慕瑜钰张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好的词句来表达。
她转过目光看向躺在席上的二人,伤已经被他处理好了,缠了干净的绷带。
他稚嫩的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疤,肉还没长出来,看着特别触目惊心。
“快跑阿姐……快跑……”
慕谦估计被吓得不轻,睡梦中也在胡言乱语,伸手在空气里乱抓。
慕瑜钰忍不住轻拢住他的手,眼眶微红,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从来没人将她看得这么重要,就连梦呓都是她的名字。
可她知道,这是她偷来的,本不属于她的幸福,若不是出差,这些好事压根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趁着顾奕出门的间隙,她抚着少年紧蹙的眉关,自言自语地说:“第一次给人当姐姐,业务不太熟练,不好意思啦,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受伤啦。
少年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奇迹般平静了许多。
……
经历了一夜风雨的洗礼,清晨的日光变得格外干净温暖。
湛蓝的天一尘不染,晴空万里。
慕瑜钰守了二人一夜,终于在昏昏沉沉间,听见系统发了奖励。
她的新身份证此刻躺在了她的腰包里,而且并不是一张,而是四张。
她有些怀疑系统能未卜先知。
“说,你是不是知道剧情!”
系统四十五度仰头望天。
【宿主,您有延迟也不能怪我呀。】
慕瑜钰扯扯嘴角,这就是知道了。
“不要扯皮,说正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系统一本正经点头:【就算是延迟,我也只比宿主早知道五秒剧情。】
慕瑜钰:……
“闺女——”
慕瑜钰被一声粗喝唤回了神,紧接着,她又被纳进老父亲的怀抱里。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地锤慕瑜钰的背:“太好了!我闺女没事!”
说完,他似是不敢置信,又从头到脚仔细将慕瑜钰看了一遍。
“是我闺女……没错!是我闺女!”
慕瑜钰露出一个安慰般的淡笑:“爹没事就好。”
慕三石哭得更厉害了。
慕瑜钰深吸一口气,准备详细询问当天发生的所有事。
她大概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目的尚且未知。
“是李丘。”
“他要将阿弟带回府衙,我没拦着,哪知又冲出来许多黑衣人,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半,而后女婿回来了……”
慕三石回忆着当天的情形,当天分了两拨人,一拨人是来抓慕裴虎的,一拨人不知是谁派出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杀死寨里所有人。
而女婿冲回来与他们对峙时,他能清楚地见到那些黑衣人眼中的小心翼翼。
“李丘又是谁派来的?”
慕三石咽了咽口水,不敢说。
“爹?”
身后覆盖上一个影子,原是商时也醒了,正一脸平静地望着父女二人。
慕三石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慕瑜钰默默记下这个眼神,仔细回想着那日明礼与车夫说的话。
什么有良心放她走,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为什么他们会盯上金汤寨?寨子里有什么香饽饽么?
除了慕裴虎铸私钱,还有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等等,那晚明礼将商时留下了,莫非是怕他知道些什么?
慕瑜钰冷静地转头,抬头看向那个少年:“商时,你知道真相,对吧?”
商时微微挑眉:“……”
她这么快就推断出来,商时并不意外。
当时明礼觉得自己能骗过他,可他没点本事又怎么能在末世摸爬滚打这么久?
明礼自作聪明下了迷香,哪知他早已身经百毒,这点程度的迷香根本无需在意。
而后他回了金汤寨,正好碰见明家的人在动手,现场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那群人为了替他铺那可笑的路,竟然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百姓。
往日里该救人时隔岸观火,如今想起来要弥补了,方式却是不择手段地杀害他身边的人。
都这么该死,不如都杀了吧。
心底最深处的仇恨被激发,他索性疯狂地开启了无差别攻击。
而后,他无意中踩到了慕瑜钰晒在地上的芝麻。
一颗颗细小的芝麻在脚下爆裂,他停止了攻击,呆呆地站在那里,感受着脚底传来的细微声响。
对了,这芝麻湿了又晒,晒了又湿,应是不能要了。
芝麻没了,慕三石又死了,慕瑜钰都不知道要多难过,还是不杀了。
他思索几瞬,找到了后山正在浴血奋战的慕三石,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断掉了,只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横截面。
顽强的老父亲撑着一口气将他挡在身后,对他说慕谦没死,他去给慕瑜钰报信了。
商时呼吸微窒。
那……慕瑜钰呢?
他走都走回来了,慕瑜钰坐着马车,没理由比他慢。
他环顾四周,确实没有慕瑜钰的足迹,他只好先将重伤的慕三石安顿在淮安堂,好在慕瑜钰最后识破了明礼的诡计,回了药堂。
他到现在还是一阵后怕。
药堂昏暗,他垂眸凝着慕瑜钰,轻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少年的嗓音清澈干净,音调平和且柔软,像是春风拂过耳边。
他朝慕瑜钰露出一个微笑,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慢慢从满腹疑云再到呆愣,最后统统化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