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
因为屋里太过安静,慕瑜钰揉面揉着揉着就打了个哈欠。
笃笃——
一道叩门声响起,商时提着一带油纸包的点心,面色尴尬地出现在门口。
慕瑜钰只抬头望了一眼,便继续醒面揉面。
她其实有点不满。
大家都在夸,是商时让慕瑜钰改变了原本懒惰的性子,而只有慕瑜钰自己知道,这些天她一个人都经历过什么。
被不信任,被刻板印象,被言语辱骂甚至被驱逐,她都是一个人硬刚。
而商时呢,就因为原主与他有了夫妻关系,为何所有的夸奖都要夸到他头上?
她不服。
“你来做什么?”
商时在来之前,被慕三石灌了两壶女儿红,还被塞了慕瑜钰最爱吃的点心。
慕三石美名其曰要关心闺女。
他自然地拿出一块点心,递到慕瑜钰嘴边,白净的手指触到柔软的唇,突如其来亲密的举动让慕瑜钰蹙紧了眉。
她问:“你怎么了?”
莫非他想药想疯了,要对她使用色诱这一套吧?
商时酒量浅,醉得晕晕乎乎,他只记得慕三石对自己说,要对慕瑜钰好点儿。
所以他一直不停地喂慕瑜钰点心。
慕瑜钰还在气头上,冷冷地偏过头不肯吃。
忽然,一只猫儿大的老鼠从慕瑜钰的脚边溜了过去,慕瑜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都吓到静止了。
大老鼠抬起脸,长长的胡须感知着空气中香甜的气味。
大老鼠就离她有三四寸,她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它的须须!
而且这老鼠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盯着慕瑜钰的脚就猛冲过去。
“啊啊啊——有老鼠!!”
慕瑜钰接连躲着老鼠,可老鼠就像看上了慕瑜钰一般,只围着她转!
她吓得紧紧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物体——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挂在商时身上。
她忘了商时的身体还虚弱着,承受不了忽如其来的泰山压顶,两个人直直摔在了地上。
慕瑜钰身上的皂角香很清新,却又蕴着一丝温热的馨香,柔软的唇瓣轻轻地,悄悄地擦过耳畔。
商时顿时清醒了一些。
少女害怕得全身发抖,双手紧紧抓着商时的后背,他被桎梏着有些动弹不得。
“怎么会有老鼠呜呜呜……”
她尾音发颤,估计是真害怕了。
商时眸光一冷,将慕瑜钰的后脑勺按在右肩,从腰间掏出刚从慕三石手里讹到的短匕,迅疾地猛扎上向二人冲过来的老鼠,一击即中!
温热的液体溅出,老鼠仰天长“吱”了一声儿,一命呜呼了!
慕瑜钰还心有余悸地不敢放开手。
慕三石蹲在外头墙角,听到里面没了动静,一脚将灶房的门狠狠踹开:“闺女!”
看到二人狼狈地倒在地上,慕三石虽然心疼闺女,可看着女婿这么上道,心中不免宽慰了些许。
他一脚将死老鼠踹出十里开外,威言喝道:“打鼠鼠,老鼠坏坏,爹替闺女打鼠鼠!”
慕瑜钰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这么马后炮……
危机解除后,慕瑜钰冷静下来,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就说怎么无缘无故对她好!
商时怎么知道那糕点是原主喜欢吃的?
“爹,商时。”
二人一同扭过头。
“我啥时候能喝上你俩的喜酒。”
“啥子玩意儿,你想看我跟女婿喝酒?”他拍了拍商时削瘦的肩,“就这小身板儿,一杯估计就倒了!”
而慕瑜钰纳闷了,商时头天进门还被慕三石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两人啥时候这么熟络了?
不,是商时啥时候被收买的?
她揉揉眼,洗了手之后继续干活:“爹,你回去睡吧,也不早了。”
“商时就不要搁那杵着了,我这还有大半批没烤呢,过来帮忙。”
商时眸光微动,凝着她依旧抖个不停的手,沉默地撸起袖子……
慕瑜钰有时候特别拧巴,就比如现在,想要人陪,又不肯直说。
第二日,金水镇迎来了大雪。
慕瑜钰做了两大筐面包,全部用油纸包装好,当她准备下山时,商时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想必又是慕三石的良苦用心,慕瑜钰对他客气一笑,刚想说不用,他便抢先一步提过她手中的篓子。
慕瑜钰:“……”
大雪纷扬,慕瑜钰的头上,睫毛上,肩膀上都沾了洁白的雪,两人脚印一深一浅地踏在雪地里。
氛围客气疏离,似乎昨日什么事都没发生。
村塾门口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
李大郎朝慕瑜钰高扬起手,憨厚的脸上扬起兴奋的笑意。
慕瑜钰熟练地从商时手上拿过筐子,认真地给李大郎报着数。
一旁的里正高傲地拉了拉胡须,不屑地睨着慕瑜钰二人:“隔壁摊的林婶一大早做了个跟你这个差不多的,给我报价二文。”
慕瑜钰内心隐隐开始激动,看,这就卷起来了!
可她面儿上仍然不慌:“我昨日是同她们说了方子。”
竟然这么坦然?!
按理说,传家秘方谁不死死捂着,为何到了慕瑜钰这里,就变成别人问,她就给?
她的底气在哪儿?
“我的看家本事体现在工艺跟老面上,他们复刻不出来。”
里正哼哼一笑:“哼,劝你话别说太满,今天是第一日,你且等着瞧!”
因为要等结果,谢寒邀请慕瑜钰到村塾暂时歇歇脚。
里正觉得谢祭酒忒不懂规矩,女人怎么能入书院呢?
他当机立断道:“不行!”
慕瑜钰:“为何不行,如果我不进去,你做了手脚,岂不是能瞒天过海?”
“哼,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规矩!”
慕瑜钰气笑了。
见过土匪讲规矩的吗?
谢寒摆手道:“姑娘是贵客,无需多礼。”
慕瑜钰冷冷地掠过里正,大踏步走进了村塾,还不忘朝里正龇了个牙。
里正在原地气了个倒仰。
学生们一听祭酒请了慕瑜钰来,心思纷纷飘到了远方。
“哎,那不是以前经常缠着白秀才的金汤寨小霸王吗?”
“是吗,我听说她前阵子已经成亲了,相公还是个倒插门儿呢!”
“甭提了!这年头,匪子都成亲了,我娘都没给我说亲呢!”
众人哄堂大笑。
白秀才闻声望过去。
慕瑜钰身边坐了个男人,面孔白净,眉目清隽,就是太瘦了。
他便是让钰妹对自己改变态度的原因?
白秀才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目光,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