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第八纪元,帝王之剑计划在星委会的全力操办下,顺利完成。解除了不明组织“文明调和会”所隐含的整治危机,维护了星委会治下的现行秩序,保护了广大居民和组民的生命权。而我,在不甘和愤怒之中,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晴朗的夜晚中所亮起的群星,某些是象征暗星人迈向宇宙的星舰群。而在那众多艘星舰里,又有某一艘承载着郝心的“哥哥”。郝千宏说,如今的他,依旧有机会登上那一艘,哥哥所在的星舰,只是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有些漫长。作为组民,郝心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
与他相对,郝天在刚刚已经迎来了属于他的终点。在登上燕舰长的星舰,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之前,郝天需要先到位于第二维度的星委会,接受帝王之剑计划的完整说明。而这段路程全程由李克难陪同,一路之上,郝天所表现出的镇静与配合,都令李克难汗流浃背。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需要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里是......”
“第二维度诗意城星委会,文明的集结之所,信安群和群星舰的相关人员都在里面,为此次计划进行复盘。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尚御。”在郝天开口的那一瞬间,李克难甚至觉得,他才是前辈,而自己是被他引领至此的新人。
或许这种比喻,并无不妥。
信安群的代表自是由最高负责人蒋究博士出席,而群星舰这边因为一些原因,总舰长燕长际无法返回暗星,派出了相关代理人,并以同步影像的形式出席会议。而包含李克难、颓唐在内的暗星委员会委员,一共十人,也都全部在场。可谓阵容豪华。
“由于事件关系重大,帝王之剑计划由我来进行复盘,在这中间,作为计划核心的‘帝王’郝天,如果存在任何疑问都可以进行提问。在场的所有,计划参与和执行者,都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李克难站到了郝天的对立面,却给了郝天一把椅子。
椅子象征着权利,有椅子坐的人,预示着被会议给予了权利。郝天的脑海中,流淌出这样的意识。
“如果一切就绪,我便开始了。”随着李克难的最后一声暖场,在场的委员、博士、舰长,都无异议。郝天则在坐下之前,说了声:“谢谢,你可以开始了。”随后他便坐在了那张坚实的椅子上。
众所周知,暗星历史公称有八个纪元,但有确切证物,或者可信的官方记载中,暗星人的历史却是从第四纪元开始的。换而言之,第四纪元之前的历史都是残缺不堪,甚至一片空白。人们不知道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人们知道的是,第四纪元的暗星王能够使用一件,堪称奇物的元素装甲,人们将其称之为五边形装甲。
而那位暗星王,则是正史里的,被冠以音乐领域的天才,音乐之王,何琪仙。
“凭音乐也能成为星委会统领吗?”郝天问出了新手才会问的问题,在场的任何一个升阶人,都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蒋究博士,还是觉得该严肃对待这个问题,用严谨的语言,亲自回答:
“虽然在第四纪元之前的情况我们并不了解,但是自何琪仙开始,星委会治下的暗星,便发生了文明性质的改变。那就是,文明高于整治,文理高于文明。”这句话从满腹算式和定理的科学家口中说出,令远在天边的燕长际,隔着屏幕都忍俊不禁。
舰长大人补充了一下这句话的出处:“这句话同样是出自生于第四纪元的哲学家,王巍。”
王巍?这个名字不知为何,令郝天感到了一丝亲切。
“按照你们的描述,星委会实质上,并不是一个整治机构了?”说到这里,郝天回忆起了许久之前,自己解决掉的那些盘踞在各地的腐化官员,自封城主。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那些逝去在自己手上的生命,绝非虚假;而那时委员会所表现出来的紧张,难道都是演技吗?
如果是演戏,难不成,身为演员的那些组民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这可真是一场充满艺术性的伟大表演。
“可以这么说,星委会的最高领袖暗星王,有一个特定的专业领域,而这个专业领域一旦被星委会所承认,那么在那个纪元里,所有的活动都会按照这个领域进行。即所谓的时代主题。”关于此事,继续由蒋究博士进行讲述。这是每一个升阶人的共识。
郝天由此得知,真正分割了升阶人与原生人的,不仅仅是寿命的长短,还有知识和信息的掌握。这样看来,这二者倒是在时间的尺度下,相辅相成。
因为一个领域想要发展,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原生人主动舍弃的,便是漫长的时间。
“从第四纪元开始,就一直存在着每个时代固定的时代主题吗?”郝天好奇,暗星如今的科技水平,真的是建立在这些荒诞不经的领域上的?
“是的。”蒋究博士十分自信的回答道。
他的自信,似乎潜藏着一种自豪的心理。郝天用他那双平静之眼望向他:“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这是信安群从暗原子网络中,获得的记录。”当暗星历史上最高的科学产物,被搬上讨论的台面,郝天便理解了蒋究骄傲的原因。这是由他所主导的项目,既是从前辈那里的继承,也是对未来的创新,“关于这暗原子网络的讲解,我们可以稍后进行。”考虑到其中原理的复杂性,蒋究认为,应该先让郝天,明白帝王之剑计划的始末,才是关键。
李克难认可了这一决定:“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郝天将身为“郝天”身份的困惑,暂时放下。从皇五星的力量代替他的心脏跳动时,他所背负的人格似乎就不止一种了。于是,郝天轻声说道:“请继续。”
何琪仙身为暗星王,本身在音乐领域有着极高的造诣。以音乐作为交互的媒介,他对文理中其他领域的研究也深入的了解。与其同时代的哲学家王巍,在与其的多次交流中,都为其思想境界而深感折服。也是在那时,文理奇才的何琪仙,掌握了一种,超越常理的武理,也就是五边形装甲。
五边形装甲的驱动核心,的确是暗星科技的产物;但是其力量的源头,据信安群的解析,却并不属于目前科技的解读范畴。化合成分,生物成分,原始的五边形驱动核并不具备这些特质,但当时的科学家协会,却根据其能够释放源源不断的爆炸性能量的特性,用其作为能源打造了一副装甲。而那种无法被理解的原始晶体,被信安群称之为,觉醒能源。
也就是后来纽纱星人口中的,朴素元素结晶。
而帝王之剑的提出,来自于一场星际战争。百褶轮星系生机富饶,孕育了不止暗星一方的智慧文明。左伦星便是其中之一,在第四纪元之中,这片平静的星空之内,首次点燃了战争的荧火。对于那时的暗星而言,左伦星的科技水平,无疑是先进一步的。成熟的星际舰队群,低耗能高输出的聚能打击武器。在以毁灭和占领为主的星际战争中,他们的装备是先进且高效的。
但那场战争,据暗原子网络的记载,却是以暗星的胜利结尾。影响战局的唯一因素,竟然是信安群无法解读的那块觉醒能源,所创造出来的元素装甲。
或许现在的人们无法想象,暗星在那个没有完整星舰群,也没有强力的宇宙级战舰武器的情况下,仅凭一个人形装甲,一人一剑,是如何令一个高等跨行星文明,在这寸土地上止步的。燕长际和蒋究无法想象,每一个对现代军工体系和武装系统的保护,习以为常的在座委员,都无法想象。但是暗原子网络记录的客观真理,令他们必须相信。
他们今天还以暗星人的身份存活于世,这件事实,让他们必须相信这件事实。
暗星取得了胜利之后,开始了宇宙级星际舰队的构想蓝图,并以纪元为期,逐步实现。而身为暗星王的何琪仙,却在战后的调查谈判中,了解到了另外一些事情。左伦星对暗星发起战争的原因,并不是生存所迫,而是文明的组织诱因。
暗星人不能理解那个物种的正义和荣誉,但何琪仙知道,他们之间的战争,本质上是因为文理领域的差异。文明大于整治,文理高于文明。所谓文理,是人的世界里,一切精神集合的产物。思想体系,组织结构,集团上限,团体下限,总而言之,人的世界里,科技建立起了文明,文明之中繁衍出了规则。而这一切都归于文理的范畴。
左伦星的文理,与暗星的文理,是严重冲突的。而何琪仙联想到,在整个百褶轮星系之中,还存在着多少颗孕育了智慧文明的行星,若将这个尺度再放大,暗星在宇宙尺度下的“邻居”又还有多少?与暗星发生文理冲突的人,又存在多少?这一切都是数学无法模拟的未知数。
何琪仙能够抵挡第四纪元的左伦星,但是却无法一直守护这个被钢筋水泥筑起的城墙,所保护起来的脆弱家园。人的寿命是有尽头的,即便是自以为掌握了生命节律,获得了长寿的暗星人,同样无法得到真正的永生。关于此点,技术问题反倒其次;主要问题是,对于人而言,超过一亿年的寿命,意味着人在背离“生物”这一概念。随着荣长时间下记忆的积累,人的躯体会因为记忆和感受的泛洪,而崩毁。这一点第四纪元的科学家们似乎已有前车之鉴,也可能是他们在亲历失败之后,所获得的经验。
于是,在何琪仙为主导,以信安群为辅助,一柄守护暗星的帝王之剑,诞生了。
何琪仙在成为纪元人后,一直在选择能够使用五边形装甲的继任者。其中选择标准,心境上的高度和身体上的机缘同等重要。可越是遍历群英,何琪仙就越是发现,这幅装甲选择主人的苛刻,由于担忧在自己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五边形装甲都无人可用,何琪仙将自己的克隆,随着驱动核一起延续到了未来。为了尊重生命,克隆体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且星委会的规定中,一个时代中只能存在一个克隆。违背这一原则任何人,都将收到星委会的审判。
何琪仙将自己作为了守护这颗行星的防线,随帝王之剑,一起沉眠。
在之后的数个纪元中,帝王之剑一直被视为禁区,不向外界摊开表明。直到第五纪元,暗星获得了建立起自己的群星舰队,一种新奇的文明活动,开始了。当时的星委会将,群星舰开至其他星球进行的一切“外交”,称作文明观察。
这个词汇,其实带有很强烈的上下级意味。因为建交只存在于平等的对象之间,而只有上级对下级的情况,才能被称作观察和视察。
听到这里,郝天感慨到,时间的力量,自诩正义的暗星人,在获得了群星舰之后,不也变相的走上了左伦星人的老路么。然而这还不是最令郝天感到惊讶的,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场文明观察,在暗星文理的加成下,逐渐升华为了一场审判。
原本该作为防线的帝王之剑,在第五纪元被提前释放了出来。这显然不是应对任何的外敌入侵,相反,而是为了完成星委会对暗星文明,科技实力的一种炫耀。
他们制定了一套审判标准,然后再以透明或半透明的方式,对某颗存在智慧生命体的星球进行观察。如果得到的善恶标准符合暗星的文理底线,那就视而不见;如果符合暗星文理的上线,那么就帮助他们发展,进行引导;而如果完全背离了暗星文理,那么就需要对其进行毁灭。
这就是暗星所意味的,审判。
“......”听到这里时,郝天的脑子在想,如果面前的这群家伙,还存在第五纪元的自大心理,邀请自己过来的话,那么今天很可能,郝天会让这里成为回归原始地貌的野性。
“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李克难知道,到了该见真章的时刻。郝天的回答,影响着这个时代帝王之剑的剑锋指向何处。
李克难身为目前星委会最高话事人,说过,郝天可以在复盘会议上,提出一切疑问。无论有多么荒诞不经,或者有悖常理,在场的人也必须用心回答他的问题。
疑惑可以的话,那想必感受也能够发表吧:“就是个人感觉,对第五纪元星委会的决定不敢苟同。面对着其他星球的人,我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的这种行为,违背了我的行动准则。如果你们是为了相近的理由,而唤醒我这把帝王之剑,那么我觉得,你们可以开始道歉了。毕竟,如果抹去你们所有人,暗星的文理体系会乱套吧。所以我希望怀有那种心思的你们,能够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悔过。”
奇怪,郝天以前揍人从来不会这么墨迹。他会在确认一个人的好坏之前完全沉默,会在明确一个人的善恶以后,果断出手。这就是从前的他。
而此刻的他,为何变得话多起来了。
面面相觑的数十位委员,以及在场或以某种形式观场的参会者,都深刻感受到了来自郝天的个人为人准则。而在这时,一位女性委员,有意回答郝天的疑惑,或者她是出于某些私人原因,想和如今的郝天搭话。李本璃的发言申请,被李克难允许了。
“看来你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何琪仙延续至今的那份克隆。”李本璃也有自己的故事,似乎是与郝天的情况相近,才会主动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和他进行交流。因为李本璃本身,对于自我认可的定义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对于出身特别的一类人而言。
这类人,怀抱着一定目的的降临于世,从一出生就被戴上了枷锁。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不自己挣脱,或是被别人解救,那么他们很可能成长为十分畸形的“人”。
李本璃以为,如今的郝天是他的一类人,需要一些她的引导。
“如何出生,并不重要。即便是诞生于自然的两性结合,人依旧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对自己的出身真相,并不感到在意。我现在在意的只有,星委会在帝王之剑计划上的态度。那将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对立,亦或其他。”此时此刻,郝天所表现出的一言一行,都堪称冷静。
这与那个一年前在第一维度里,在星委会上只知道争强斗狠的热血青年,大相径庭。人们对其发生的变化,有许多猜想,但是郝天都并不在意。
郝天成熟的态度,小小震惊了李本璃一下。不过马上,她便欣慰的坐下了:“好的,我没有问题要补充了。”
在此,李克难正视着郝天。回答他的问题:“每一个时代对于帝王之剑的展开,都不相同。毕竟一个纪元是很漫长的时间。”李尚御承前启后,怀抱着一种决心,在郝天的面前说出这句话,“我对从前纪元里,纪元人的历史行为难做评价。但我可以对你说的是,郝天,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是这个纪元,星委会的对帝王之剑的态度。”
郝天选择了倾听。
“其一,你可以舍弃帝王之剑的身份,以一名正常暗星人自居,星委会将会保障你的正常生活。无论是作为居民,亦或组民,你都还有机会。”原本星委会启动帝王之剑,是打算等到郝天至少四到五十岁的年龄,但是许多不可控因素,将这一进程提前。也早早的给予了郝天选择,生命长度的机会。
这是李克难代表星委会所作出的决定:“至于另外一条,我不建议你选择,因为这条道路,将意味着你注定要作为纪元人,承担巨大的责任。”
郝天没有被李克难的修饰所影响,淡定的陈述:“直说。”
“作为第九任暗星王,也作为帝王之剑,帮助星委会解决面临的星际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