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ZU技术部的罗丹科研小组,正在分析有关高文迪的基因组织以及圆形元素结晶诞生的理由。正直下午,高文迪此刻处于凯尔文团队的实验室,但是多天来的研究数据,仍在。
威尔查理,是斯托姆的一位助手:“教授,终端的使用权比我们的母端运算快了不止百倍啊!”这位助手的的感叹,来自于积分舍终端的权限。
在景身亡后,积分舍终端没有被送回斯坎迪拿,而是被移交到了NZU总部。身为全球目前最快的粒子计算仪,终端的运行速度与效率,都是整个纽纱星最高的。在这个人类特殊的时期,只要获得NZU总部的允许,都能够使用终端,进行一定量的运算。
“是啊,不得不佩服积分舍这位科学天才,据说整个终端的核心制作。从光刻到微型线路,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除了是个理论学者,他还是个了不起的实干者。”斯托姆对承包了设计与制作的积分舍本人,评价及高。
而积分舍留给人类的终端,将成为人类最后关头的救命稻草。
“教授,之前NZU技术部对景提出的那个猜测......”尽管宣然并没有让景的目的漏出航天局,但是技术部这群高智商们,即便不用宣然提示,也大致猜到了景想要利用积分舍终端做什么。而这,勾起了威尔查理的好奇。
“你是说,连接所有人类的量子方式吧。”这对于现在的科技而言,的确还是未知的领域。不过景究竟是否掌握了那个神秘的量子方式,也是个未解之谜。毕竟,在他使用之前,就被其他驾驭者打破了这个幻想。
斯托姆的评价是:“存在或许的确是存在的,如果有人掌握了,我倒是也像见识一下,那样的力量。”
那可是能让一个沉淀了一万年的人类文明,瞬间瓦解的东西。科技的力量就再这里,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信息时代虽然才刚刚开端,但无异于让纽纱星人走到了一个科技的波峰时刻。如果真的存在一个量子方式,通过使用积分舍网络的权限,对所有人进行基因破坏,那将是怎样一副情景呢?
大概全世界除了少数没有注册积分舍账户的人之外,更多的人将会在一瞬间死去吧。这颗碧绿行星上的轰鸣了一万年之久的文明,将会在一瞬间沉寂。由盛及衰。
“斯托姆教授,我发现了一个异常点。”此时分享数据的,是罗丹另外一位了不起的科学家,格姆菲特。
斯托姆立刻向他的微观显示仪凑过去。
而此时,实验室门外徘徊着一位航天局的技术人员,灵堡优希。一直环绕着门口徘徊的他,引起了智能系统的警报。而当斯托姆一众迅速走来时,发现的是这位航天局成员。
“哦?原来是灵堡优希教授,有兴趣,加入我们的实验么?”斯托姆认识这个人,从他的研究成果上看,虽然灵堡的理论不算高端,但是动手与执行能力,可算一流。并且,斯托姆这个人,看人很准。几乎看一眼旁人,就能够大致猜到这个人的心思。
他能从灵堡的眼神中,看出他对于实验的渴望。
“我读过你的论文:《朴素元素结晶激化理论》,在实践意义上,它别出心裁。”斯托姆这么说,是因为自己真的读过。和灵堡不同,他是一个政治性极强的科学家,有着强烈的政治观念和国家观念。
他认为,科学没有国界,但是科学家时存在归宿的。一个科学家如果不清楚自己的归宿何在,那么作为一个缺乏归属感的人,他的实验很难获得成功。因为在他的内心,他首先对自己的行动就感到了彷徨和惆怅。
但是,斯托姆-瓦尔其没有这种感觉。
他是个科学家,也是个政治家。科学家们需要实事求是,政治家们需要有惜才的精神与善于识人的慧眼:“怎么样,有兴趣吗?灵堡教授。”
灵堡心里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击到一样。说了声抱歉之后,便匆匆退场。
“看来他是位不善言辞的科学家呢。”威尔查理这样评价着他不认识的这位路人,在他从灵堡的服饰看来,比起科学家灵堡穿的更像一个装修工人。这样的人,居然受到了罗丹科学家协会会长,斯托姆-瓦尔其的实验邀请。
“不,他是个天才。”斯托姆没做挽留,因为从灵堡的反应里,他已经得出到了回答。实验团队们回归到了自己的岗位,唯有威尔查理,对斯托姆教授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航天局的灵堡,坐在自己的岗位上,若有所思。
航天局和技术部不同,但是忙碌的氛围一样。终端的影响消失之后,还有很多工作需要航天局去处理。通讯的修复,以及太空站群的联系,和最新NZU总部对第二宇航舰队的增兵令,都落到了航天局的身上。
各司其职的每个人,都很忙碌,即使清洗将至,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懈怠。或者说,正是因为这股压力,背负着数亿人性命的他们,才丝毫不敢松懈。
人类最后的阵线,也是人类最后的倔强。
不久前,宣然似乎罕见的离开了岗位一次。灵堡问他是否是工作调配,宣然回到说是私事。
灵堡问他,世界末日都快降临了,还有什么心愿是不能先放下的么?
宣然轻松的回答道:心愿是人,任何时候都无法放下的东西。
而此刻,从技术部一路飞奔回来的灵堡,在走廊的位子上,想起了宣然的这句话。
身为人的心愿,我也有这种东西吗?
“灵堡教授?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就在此时,杵着只能拐杖的嘉乐士,在走廊散步时,遇见了灵堡。两人一起在银蓝色的机械走廊的公共座椅上,停歇。
灵堡似乎被什么心事给困住了,而相反,一向惆怅的士,今天虽然说不上高兴,但脸上的表情似乎释怀了不少。
“你不再烦恼了吗?”
“真罕见啊,聪明的灵堡教授,竟然也会向我这个卫士请教问题。”士发出了平时少见的笑声,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对彼此的情况其实有所了解。士并不打算,用随机的话来敷衍灵堡,经过短暂语言的组织后,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有什么心愿的话,就尝试着去完成一下吧。”
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灵堡得了什么绝症,而是因为世界迎来了晚期。
“没有实现也没关系,觉得难为情也好。趁还有机会,不妨去试试吧。”士知道,只有在情感上的事情,教授才会询问自己。
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但他的聪明被限制在了科技上。在自己的感情方面,灵堡妥妥的成为了一个好人,但是这个时代里,往往就是好人,不受待见。
虽然士说出了灵堡的心声,但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够迈出那一步,去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方面,灵堡是一个无知的孩子,或许比孩子的情况还要坏一点。
纯粹无知的孩子,除了畏惧,也可能勇敢。但身为具备了基本常识的大人,他并不是孩子,镜中的自己,俨然已是个鬓白微霜的老人。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科学事业,这一件事情,灵堡已经变得十分苍老。
情感上更是迟钝。
“或许,您可以找个年轻人帮您......”士说的是那种,暂时不需要拐杖来辅助走路的年轻人。
“所以,你让我把你从NZU带回斯坎迪拿,到底是有个啥心愿没完成啊?”赤程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这个情感旁白,有时候很明白;但是面对灵堡这样一个同类型的情感大白时,他也束手无策。
就如同相同磁极的磁铁,汇在一起时,就会产生斥力一般。赤程加灵堡,二人的情商为负。复一千百分点!
“那个,其实,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灵堡先生的心结就在这里。
好在,赤程的优点是,不会轻易的嘲笑别人的过往。他是一个谨慎的人,甚至语言的破坏力,以及自己不善言辞的事实,所以,他谨言慎行。
“大学的时候吗?然后,现在她估计都成了别的家庭的一员了吧。”亚杰尔先生直接一招绝杀,令灵堡教授目瞪口呆。
随后不等灵堡反驳,亚杰尔继续问:“和她还有联系么?”毕竟身为一起共事过的人,亚杰尔不希望灵堡在最后时刻,还过得这么痛苦。能帮一点是一点吧,看着灵堡别扭的样子,首先亚杰尔就在心里确定了,灵堡还有那位的联系方式。而且至少是还保留着一段时间的联系的。
结合灵堡优希先生吗可怜的社交圈子,狭窄到就那么几人,亚杰尔直接笃定案板:“懂了,最近两周还通过话。是立侎梅娜多王后吧。”
“......”此时的亚杰尔对面的两人各怀不同神情,赤程呆滞,灵堡惊愕;无一正常。
赤程是根本没想到,亚杰尔一个粗人,竟然会这么善解人意?这不仅令赤程怀疑,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套着亚杰尔壳壳的另外一个人。这难道是,平行宇宙亚杰尔?赤程就喜欢对既定的现实,胡思乱想。
而他所忽略的是,亚杰尔有一个,和灵堡几乎一致的科学家父亲。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在大学时,和亚杰尔的美女妈妈认识,并结婚才有了罗真亚杰尔的。只能说,在这一点上,灵堡教授的运气要差一点就是啰。
“你在学习占卜?”灵堡被亚杰尔这一番操作瞬间震惊,原来一个人的命运,真的可以被另外一个人,通过某种方式所知晓。
“你怎么不说我是算命的?”如果真有那本事,亚杰尔肯定先算自己,什么时候发大财;再算一算自己和老爹,能不能活到清洗过后。
搞清楚了灵堡的这个仰慕对象后,赤程再次感觉到了困难。主要是因为,灵堡大叔这回仰慕的人,是现在斯坎迪拿的王后,海泽洛普斯的合法妻子啊。除开这层身份不看,那也是高文迪的半个母亲。
这层关系,实在是令赤程感到犯难。
犯难到,赤程觉得奇怪:“不是,怎么就这么巧啊?跟演戏一样?”赤程从印象中的出生到十几年的义务教育,就没有想过会接受如此离奇的多重巧合。甚至是堪比异世界穿越的巧合。
就在众人对现状感到为难时,灵堡先生讲述了,他的青春过往。
库热西学院,是整个斯坎迪拿在科研方面的一流大学,位于二线城市库热西。城市虽然环境设施并非最好,但是在科研的学院排行中,库热西学院一直位于常年的前三名。是整个斯坎迪拿人心目中,最好的理想大学。
许多皇室贵族都想要将自己的子女送至这所学院之中深造,在斯坎迪拿政变结束的那一年初,灵堡优希以复读两年的身份,完成了自己进入库热西学院的梦想。家境一般的他,在那个二线城市里的生活,还算过得去。粒子物理学的实验和理论,未解的谜团和宇宙力量,令他如痴如醉。
就在这个男人打算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时,他终于遇见了,那个平生令他感到心动的女孩。
那时的立侎梅娜多身为贵族成员,在政变结束之初,被许多人所轻视。更有甚者,对于皇室充满了恶意和诽谤,认为所谓皇室,不过是依靠着家族势力,和金钱关系,才进来的一无所知的笨蛋。
梅娜多是一位很收敛的女子,谨记家族教诲的她,受过严格的家庭教育;在当时普遍针对皇室的背景下,她仍然不卑不亢且谦虚的学习自己选择的天文学专业知识。
直到那样一个晚退的夜晚,梅娜多在教室里学习到很晚,然后那时的走廊里虽然灯光明朗,却存在一些监控死角。几个在政变期间的“旧革命派势力”的子女,因为对梅娜多的出身,和她在人群面前出色的表现怀恨在心,于是乎找准了她夜间学习的一个空档,准备在走廊的死角中对她动手。
灵堡至今还记得,那是三个体型健硕的男生,而当时的自己不算瘦弱,也不算强壮。灵堡优希,从来没有想和人大家的欲望;说不定也没有那个能力。
和梅娜多不同,灵堡每天都会在自己的教室中,学习到很晚才归宿。一个上图书室取资料的过程,让他和梅娜多在走廊中相遇。
吸引到灵堡的,不是梅娜多年轻的美貌,而是她身后躲在墙厚面准备上前的三个天体学系男子。情商低下的灵堡,对于时局情况的判断很准确,他从对方简单的动作和梅娜多走路时的优雅气质,就大致的推出了事情的始末。
而灵堡解决问题的方式也很简单。
他没有选择傻傻的充当那三个人的敌人和这位女士的保镖,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来保护梅娜多。
“对不起,借给我一点时间吗,梅娜多女士。”灵堡的声音,叫停了梅娜多。那时的梅娜多光彩照人,而灵堡虽然脸上没有皱纹,却呈现着一种老气。
梅娜多停留在灵堡的话当中,很明显她还没有发现跟踪她的那三个人:“你认识我么?”
“额,天体系的立侎梅娜多,在年级上很有名。”实际上,是年轻的灵堡优希,具有着超强的视力,捕捉到了梅娜多手上,书页封面的姓名和专业。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粒子研究学的灵堡优希,可以......送给您一朵鲜花吗?”灵堡说着从自己携带的两本厚重的书籍中,精准的翻到了一页里,夹着一支被压扁成平面二维的紫色鲜花标本。
那是生物课上,老师送给灵堡的提神剂,扎依旦鲜花。制成标本后的清香味,能让人保持短暂的清醒。
“扎依旦,示意是短暂的清醒。”灵堡想用花的寓意,提醒梅娜多注意跟在她身后的三个人。但是为了防止被那三位听出来,灵堡又补充了点东西,“每次我想你而迷糊的时候,都会嗅一嗅它的气味,美丽的女士。”
文学选修课上的情话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灵堡先生勇敢的迈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步,也几乎是,此后的唯一一步。
他发现了梅娜多向自己伸过来的那只纤细洁白的手上,配有一枚戒指。佩戴在无名指的第二关节,说明梅娜多是未婚而有婚约在身的女性。
但是在受到灵堡的那支鲜花时,梅娜多的情绪,在一瞬间被融化了。一滴热热的眼泪落在了扁平的扎依旦花上,接着是一滴又一滴,好几滴......
“你......”那是灵堡首次接触到因为他而哭泣的女性,儿么形容那种感觉呢。灵堡感觉自己的行动受到了及时的反馈,并且,他首次觉得,女孩子的哭泣具有令人心碎的属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想要救她逃离那些人的跟踪,灵堡却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哭泣,而感到了揪心。
除了揪心,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幸福?
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女孩子,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感动。他觉得这是一种内心的美好,一种毫无杂质的情感。那是灵堡优希第一回接触到爱情,原来仅仅是一点,就有如此奇妙的体验。
“你,你别哭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吧。”灵堡最后完成了自己对梅娜多的“救赎”,在那一天里,他和梅娜多一起在夜黑和灯光下行走了一会儿,直到安全的区域。他们一起聊各自的专业,各自对于科技的认知,对于人类历史文明的认知。老实说,并不是很投缘,在很多观念上,灵堡显得很淡然,而梅娜多则十分炽烈。
矛盾和分歧,才是现实的爱情。
“我没想到还有人会对我表白,总之很谢谢你。”最后,梅娜多用那只携带着戒指的左手,将那朵扁平的扎依旦放进了自己的课本中。
而灵堡也从那戒指和梅娜多的言语中,得到了正确的结果。
“我的家族,已经为我安排了一场婚约,而且,我很喜欢那位我的另一半。所以,很遗憾,优希。”梅娜多的回答,似乎也在灵堡的意料之中。
遗憾。或许不应该有遗憾才对,因为,灵堡的初衷并没有怀抱过什么期待;但是,就在这短短几分钟的交流中,灵堡好像变得,有些遗憾了。
他沉默着应对梅娜多,竟然一时语塞。
“灵堡优希,你的姓氏似乎在前,你是一位重视家族的人吗?”梅娜多同样重视家族,但是,在她的内心里,却并非如此。看灵堡不愿回答她的问题,梅娜多最终礼貌的谢绝了这份爱意,“优希,谢谢你,我会继续向前,所以,你也继续吧。朝着更好的自己。”
“啊。”灵堡的爱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降临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爱情。
灵堡只是觉得,那个夜晚让他初见了一点不曾见过的光辉,也让他体会到了一点难以名状的痛痒。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亚杰尔没什么反应,因为他的老爹也有过一场类似的经历。但是听完教授的讲述后,赤程却流下了感同身受的眼泪。他没有过对人告白的体验,但是,唯有灵堡的描述,最接近与他心中的真实。
唯有真实,才能令赤程为之感动。赤程觉得,这故事中的灵堡太过可悲,可悲到足矣以被称作一个普通人的现实。
或许赤程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灵堡了。因为,在这里,他是和自己最接近的人。一个悲惨的人,一个普通且真实的人。
在桑兰德皇室庭中,身为王后的立侎梅娜多,受到了一封简短的信,而充当信使的人,是已经远离了皇室权力的高文迪。
“立侎女士,这里有一封你的信。”他受一位朋友之托,还替寄信人捎来了一支完整立体的紫色扎依旦。一位无法拒绝的朋友。
梅娜多用配上戒指的左手接信,此时那枚多年前的戒指已经戴在了她左手无名指的第三关节上,无法取下;她也不想要取下了。
拆开洁白的信封,梅娜多阅读着来自一位老友的信,只有简单的几行内容:“我继续向前了,应该找到了一点成就。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灵堡优希。”
如今的梅娜多已经不再年轻,不会像少女时期那样,因为一些看似感动的话语,就失态流泪。只是,自己的戒指在那朵紫色的扎依旦递过来时,好像呈现出了一点,奇怪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