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陈子昂婉拒了邱老哥挽留住宿的邀请,和月宫铃奈去了附近的酒店。
登记的过程异常顺利,加拉帕西亚目前还未对他们发起正式通缉,因此酒店很快就给两人开好了房间。
站在落地窗前,陈子昂望着外面穿梭来去的车流,忽然说道:
“财阀们的反应过于平静了。”
“可能是还没确定谁才是我们打算袭击的目标。”月宫铃奈冷静说道,“所以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以免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等紫璃那边结束后,巴赫特应该会开始动手吧?”
“谁知道呢,前辈是希望冲突来得早点,还是晚点?”
“……早点吧。”
“为什么?”
“因为拖得越晚,我们后续的处境就越危险。”
“确实呢。我看今天的那位老哥,似乎也察觉到外头的风向有点不对劲了吧?”月宫铃奈得意说道,“哼哼,如果所有联邦人类都有这么聪明的话,我们就能省去很多功夫了。”
“这样的人终归还是少数。”陈子昂惆怅起来。
即便是在艾吉拉欧斯,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巴尔集团在定期制造乙脑,并且用特效药物长期榨取星区人民的财富,绝大多数人类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如果加西亚星区没有陷入类似的紧急状态,那么大部分人类肯定不会选择加入星舰人类,结果就是在联邦和帝国开战之后,被精灵们残酷地内部清洗掉。
“我们为这里带来灾难,是为了将你们从更大的灾难里解救出来”,这种言论听上去很像是文艺作品里常见的最后大反派,但真正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供选择的余地。
如果世间真有因缘果报,那自己的这些行为算是善行呢,还是恶举呢?
陈子昂思考着注定没有答案的哲学问题,忽然身后传来温暖的感觉。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前辈。”月宫铃奈低声说道,“我觉得只要能救人的话,不管能不能被理解都好吧。”
“铃奈。”陈子昂感慨说道,“你还真是感知敏锐啊。”
“不,是前辈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月宫铃奈撒娇说道,“有点晚了,要不我们去睡觉吧?”
陈子昂目光斜视,确认夏紫璃还没回来。
虽然铃奈说的是“去睡觉”,但很明显不是正经意义上的那个睡觉。
此时如果答应下来,肯定会重蹈上次在艾吉拉欧斯的家宅之中的覆辙。只有紫璃没有铃奈的结果,就是折腾到凌晨几点还不得入眠。
想到上次近乎记忆丢失的煎熬,他也有些双腿发软,只能勉强推脱说道:
“我还不困,得给星舰那边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睡完再打也是可以的。”月宫铃奈将他的手臂夹住,仿佛魅魔般娇笑说道。
什么叫“睡完再打”?合着你已经不打算掩饰了是吧!
陈子昂还在徒劳挣扎,只是考虑到两人这一路互相扶持下来的情谊,要说对她没有喜欢那是完全在撒谎,因此也没法硬下气来严厉地拒绝她。
而这种欲拒还迎的推却,落在月宫铃奈那闪闪发亮的眼睛里,自然只能让这个姑娘越发地兴奋起来。
被她拖到柔软的大床上,陈子昂最后吞了口唾沫,在心里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呱,不要啊!
紫璃,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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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璃在夜色笼罩的星空下飞行,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加拉帕西亚市,可以看到浮空车在高楼大厦之间快速穿行。
忽然她扭过头去,下意识望向了某个方向。
唔,是错觉吗?
不对。身为魔女,怎么可能会有错觉?必然是灵感的启示无疑了。
陈子昂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她决定顺着灵感前进,很快就偏转了飞行方向,掠过层层叠叠的贫民窟上方。
在加拉帕西亚的市区以北,是大片卖不出去的未开发地块。这里没有任何地产开发商愿意涉足,贫民们会用任何收集到的材料盖房子,最常见的当然是木头、废弃钢筋、塑料水管和塑胶布,仿佛顽童胡乱堆积的积木般,构建出了曲折狭窄、参差不齐的贫民窟环境。
在贫民窟之中,电力、饮用水和网络信号是三大难题。
电力可以用柴油发电机解决,但更多人使用的是黑市里买到的汽车蓄电池。饮用水也是就地取材,大家每天清晨都要从附近的河流里打水。
这条河流源自西边的德隆水库,穿过加拉帕西亚市的几个市区后,支流折向北方后流经贫民区,其中自然有不少城里排放的生活污水和垃圾。
但贫民们也没什么选择,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喝河水的,只要煮沸后过滤就可以了。如果要追求口感味道的话,可以去贫民窟里的酒吧,酒精会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掉污水的臭味。
某个醉汉从酒吧里被扔了出来。酒保准确地猜到了他裤兜里的硬币数量,在他试图喝霸王酒之前,就让保镖强行结清了他的款项,然后将他粗暴地轰了出去。
醉汉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朝酒吧啐了一口唾沫,随后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酒精的醉意涌上来后,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过去的画面——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正经资产和工作的体面人。
只是随着财阀的垄断竞争,他经营的公司不幸倒闭,房子也被法院判给债主,妻子更是带着孩子离开了他,据说后来傍上了某个公司狗。
醉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他其实也好几次想过自尽,但每次到最后都下不了手。
或许还是不甘心吧。就这样死去,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尸体被丢进臭水沟里罢了。
要是有个机会,能和那些大财阀同归于尽的话,他发誓自己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脑海里转着浑浊念头的醉汉,发出了凄惨的、沙哑的笑声,忽然脚下踉跄着摔倒了。
他的头磕在了旁边台阶的尖锐边角上,伤口汨汨地流出血来。
这种颅骨受损的严重伤势,在没有及时抢救的情况下,可以轻易剥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路人向他伸出援手。唯一停下来的是个小偷,在确认他身上并无半点钱财之后,就脱走了他身上洗到发白的马甲背心。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醉汉已经陷入冰冷的身体,忽然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
来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