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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随时准备三堂会审伽利略

维持大明和吕宋总督府之间隶属关系的保障,从来不是什么君臣之义,而是大明水师强横的实力。

这就是朱翊钧不在意殷正茂把人沉海的原因。

万历元年末,殷正茂带着招降的林阿凤渡海奇袭吕宋之后,大明如果没有开海,没有重建水师,就是殷正茂再忠君体国,他也只能心里想想,所有人都只会逼着他自立为王;但现在大明水师强横无比,就是殷正茂再想自立为王,锡土建国,也只能想想,所有人都会逼着他忠君体国。

很多时候,人看似有很多的选择,但其实压根就没得选,现在这样就很好,事事有奏闻,所有赤铜都拉到大明换取货物和宝钞。

吕宋是个总督府,不能用腹地的条规去生搬硬套。

“泗水侯的侯府世子,泗水侯可有人选”朱翊钧笑着问道,对于陈成毅提出的册封世子,朱翊钧自然乐意,当然也要考虑殷正茂本人的想法,杀几个罪犯而已,他就是把流放犯全杀了,朱翊钧也不会如何。

殷正茂有三个儿子,老大殷宗伊在前军都督府做经历,就是领个俸禄,在大明京师,不在吕宋;老二殷宗傅是锦衣卫的千户,加轻车都尉,也是不视事儿的闲职,在老家南衙徽州。

只有老三殷宗信在吕宋,尚了周德妃义女盈嘉公主朱轩嫦。

这算是他们徽州殷氏开枝散叶,有了三房。

按照大明继承法的嫡长继承法,长子殷宗伊是最好的人选,而且人也在北衙,若是殷正茂在吕宋逝世,大明正好把泗水侯府内迁,这样一来,把吕宋彻底消化掉,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谋划。

“国姓爷想让三子驸马都尉殷宗信嗣位,还望陛下成全。”陈成毅再俯首,说出了一个让人意料之外的名字。

按照惯例,驸马都尉不视事儿,殷宗信既然做了驸马爷,就不该再奢求了,按照惯例,该是嫡长子嗣位,殷正茂欲立小儿子,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陈成毅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国姓爷说长子多疾,次子不习戎事,且不在吕宋,对吕宋诸务不熟,唯有三子,文武双全,可为陛下尽忠。”

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殷正茂不打算将泗水侯府迁回腹地,而是打算让泗水侯府在吕宋世袭罔替下去。

这很犯忌讳。

“说是女婿,其实比朕还大,殷宗信朕也见过,是个忠君体国之人,文武双全倒也说得过去,就他吧,冯大伴下章内阁拟诏吧。”朱翊钧没有任何犹豫做出了决策,笑着说道:“朕欲仿黔国公旧事,也希望泗水侯府能够如黔国公府。”

“臣叩谢皇恩。”陈成毅还以为陛下会不同意,以为陛下会让礼部出来当这个坏人,毕竟涉及到了泗水侯府内迁的问题,但陛下答应的这么快,是陈成毅完全没料到的。

“陛下,臣以为略有不妥。”张居正听到这里,就站了出来,他要反对,万士和这个帝党就不必指望他了。

朱翊钧立刻说道:“先生,咱们以前说好的,当初泗水侯渡海至吕宋开辟的时候,就一直引了黔国公府旧事,包括让朕的义女嫁于殷宗信,给国姓,都是如此,先生。”

“陛下,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张居正不答应,他的理由很简单,之前他低估了吕宋王化的进程,其实吕宋,甚至是整个南洋有太多的汉人了,吕宋王化没有想的那么困难,再加上开海海贸的兴旺,让吕宋王化的进程比绥远还要快。

现在来看,泗水侯府内迁,更加合适。

朱翊钧坐直了身子,极为严肃的说道:“先生,咱们都不在吕宋,吕宋到底是因为泗水侯在才如此稳定,还是因为大明的羁縻才如此稳定,朕原以为是后者,今日看来,反倒是前者。”

“因为泗水侯还在,所以才如此稳定。”

“先生啊,你看看这些个贱儒吧,泗水侯在,他们都敢做到如此的地步,若是泗水侯不在了,甚至是泗水侯府也不在了,吕宋还不得成了反贼的老巢到时候东南海寇四起,就成了必然。”

张居正认真思索了一番,才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陈成毅一时间有点懵,他分不清,搞不清楚状况。

第一种情况,张居正在演戏,大臣反对,皇帝坚持支持,这样可以笼络泗水侯府的人心;

另外一种情况,张居正没有演戏,真心反对,皇帝表面坚持,实则反对,让泗水侯府懂事,自己换世子人选;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张居正没有演戏,陛下也没有演戏。

“臣愚钝。”陈成毅选择了实话实说,猜不透就不猜,直接挑明了说。

“你别乱猜了,就是殷宗信为世子了。”朱翊钧看着陈成毅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不在朝廷,总是觉得这潭水过于高深莫测,但其实万历年间的朝堂,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皇帝笑着说道:“就这么定了。”

殷正茂的长子的确多病,而且有点文不成武不就,成婚多年,在北衙已经生根发芽,而殷正茂的次子在老家,已经抱孙子了。

当初殷正茂打吕宋,只有小儿子在跟前,能文能武,也曾冲锋陷阵,算是最佳人选了。

张居正确实想让泗水侯府内迁,因为时势在变,但皇帝说的有道理,能把殷正茂逼到把人沉海,这泗水侯府真的内迁,吕宋八成要学了当初的交趾十三司,殷正茂一走,这些文官蠹吏,一定会把吕宋所有人,都逼到沸反盈天的地步。

大明丢了吕宋,等于宣告开海失败。

综合考虑,张居正认可了陛下的想法,让泗水侯府留在吕宋,继续这种半封建、半郡县制度,云南就是这种制度的实践,效果非常的好。

大理国当年也是横极一时,大唐那么强横,都没有彻底拿下大理,一直到蒙哥攻破大理,但用的制度,仍然是世袭土司,实际上的大理国一直存在,不过不再是国王,是世袭总管段氏和世袭相国高氏,一直到黔国公府建藩永镇云南,才让云南彻底变成了大明的十三个布政司之一。

王化程度甚至高过了离大明腹地更近的贵州。

开疆拓土,还是稳一点好。

“陛下,西班牙国王、日不落帝国之主、西西里与那不勒斯守护者、弗朗什孔泰大公、米兰领主费利佩二世让卑微的使者,带来了最诚挚的问候,以及二百万两白银作为赔偿,请求陛下宽恕索伦未经允许的恶劣行为。”黎牙实上前一步,呈上了费利佩二世的国书。

“不是,费利佩现在也把自己的名头搞的这么长吗他只需要说自己是西班牙国王,朕还能不知道他是谁吗”朱翊钧听闻这么长的头衔也是感觉惊讶,之前费利佩是不屑这么堆砌自己的名头的,就是简单的西班牙国王,这是费利佩的骄傲。

就像朱翊钧,从来都只说自己是大明皇帝,而不说什么万王之王、四海一统之大君这类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这是一种骄傲,我不需要虚张声势,我的名字就足以代表一切。

现在,费利佩也只能玩起了这种套名头的把戏,来让自己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对等地位。

虽然大家都说他的大帆船贸易是朝贡,但他自己不想这么认为,他一直在追求一种平等的邦交关系。

黎牙实天天说大明好面子,这些搞出这么长名头的泰西人就不好面子

朱翊钧拿起了国书正打算开始看,忽然抬头说道:“多少两白银”

黎牙实赶忙说道:“两百万两,索伦是殿下的使者,他做出这等人神共弃之事,殿下说,无论如何都要表达自己诚心诚意的歉意。”

“哦,两百万两白银,诚意十足。”朱翊钧这才低下头看起了国书,他看着看着又抬头问道:“银子运到大明了没”

“已经入了松江府天子库。”黎牙实赶忙说道。

大司徒王国光立刻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两百万银,国帑是不是也得有一半”

“大司徒,这不应该分账吧。”冯保立刻呛声,这是费利佩给陛下的赔偿金,国帑凭什么跳出来分一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陛下,王者无私。”王国光不理冯保的呛声,直接找陛下要钱,这银子,怎么也要有国帑的一半,天塌了,也是这个道理,陛下是大明的皇帝,费利佩二世这笔银子,是赔给大明的!

“大司徒,贪心不足啊,这银子入了天子库,还想让内帑吐出一半来想甚美事儿,没门!”冯保还是咄咄逼人,就是不肯给。

朱翊钧低头看国书,一句话不说,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哪个貔貅把银子吃进肚子里,还吐出来的道理

“陛下,天下人人为私,唯陛下一人公耳。”王国光的战略依旧是不跟宦官交锋,把矛头对准皇帝。

你皇帝今天要是开口说个不字,他王国光就敢在皇帝面前撒泼,天下是你老朱家的天下,国帑也是你老朱家的国帑,你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朱翊钧看完了国书,看着王国光也有点头疼的说道:“行了行了,为了些阿堵之物,吵来吵去,哪还有什么天朝上国的雅量,让使者看笑话,分国帑四分之一好了。”

“陛下,雅量是礼部的事儿,臣就是个浑身铜臭气的账房先生罢了,在其位谋其政,说一半就是一半,一个子都不能少。”王国光才懒得管那些雅量,银子要到手才是本事!

京营每年过年前,甚至要把永乐造的火器拿出来哭穷,不都是为了预算吗

“陛下此例一开,是不是日后都循此例国将不国,天下将亡!”王国光一步不肯让,这是赔给整个大明的。

“行了行了,就一百万两银子,看你说的,还国将不国,分国帑一半,一半,总行了吧。”朱翊钧都被气笑了,都说他朱翊钧是个抠搜鬼,大明户部尚书哪里逊色半分!

“费利佩二世道歉的诚意,朕看到了,朕也接受了。”朱翊钧看着黎牙实笑着说道:“倒是让黎特使看了笑话去,为了些许银子,吵来吵去的。”

“陛下,这不是些许银子,是二百万银,万历三年以前,是两年的金花银了。”黎牙实倒没有任何看笑话的想法,这才是万历朝最恐怖的地方:耻于言利的、腐朽的大明士大夫阶级正在死去!

换成泰西,腐朽的教廷自己完成新陈代谢,将会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大明正在逐渐摆脱好面子的陋习,大跨步的向着务实迈进,这在大明朝廷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儿,在黎牙实眼里,就是大明万历维新的结果之一。

“这位是”朱翊钧看向了黎牙实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他叫伽利略,是个聪明人,因为恶了教廷,就到了费利佩殿下手下做事,殿下因为教廷询问,让他跟着臣一起来到大明,放在泰西实在是过于浪费了些。”黎牙实介绍着身边的年轻人。

“哦伽利略吗”朱翊钧看向了伽利略十分认真的打量了许久,才问道:“你是哪里人全名叫什么”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伽利略的汉话不太精准,但这几句学了很久,也算是字正腔圆,他十分认真的说道:“草民本名伽利略迪文森佐博纳尔蒂德加利莱伊,出生在佛罗伦萨公国的比萨,后来就读比萨大学的医学,因为在文章中,带有潮汐二字,被裁判所勒令退学,我没能完成我的学业。”

伽利略简要描述了自己过往的人生。

他被迫退学,就因为文章里带了潮汐二字,违反了教廷的教义,这让伽利略无法完成学业。

朱翊钧在听到潮汐两个字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伽利略就是他认知里的那个伽利略,简而言之,面前这位年轻人,就是现代科学之父。

“你认为潮汐是如何引起的呢”朱翊钧笑着用拉丁语问道:“每天涨潮落潮,似乎都有规律,你觉得潮汐因何如此有规律的运行呢”

伽利略的汉话不好,这也不是外交,朱翊钧选择了用拉丁语,更加快捷的沟通。

“尊敬的陛下,潮汐是由海水的来回晃动引起的,地球绕太阳旋转是椭圆形的,所以它会有加速和减速,正是因为加速和减速,引发了广袤海洋的晃动,才有了涨潮和落潮,让涨潮落潮如此的规律。”伽利略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皇帝,远在大明的皇帝,居然会拉丁语!而且字正腔圆,一股子正宗的老罗马贵族腔调。

其实是大明对拉丁文的部分音节进行了细化,让朱翊钧的发音看起来更有贵族腔调而已。

“不不不,朕以为不是这样的,朕觉得是因为月球、太阳对海水的吸引导致的,如果按照你的理论,在近日时加速,在远日时减速,那么潮汐变化,涨潮和退潮的时间,应该随着加速减速而变化,但我们观察到,涨潮和落潮的时间无论什么季节,间隔都是相同的。”朱翊钧伸出手,和伽利略争论了起来。

他拿出了一张纸,用铅笔画出了横纵两轴,时间为横轴,涨潮高度为纵轴,简单勾勒出了一个图像,继续和伽利略讨论,而冯保让人寻来了皇叔朱载堉的研究报告。

“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伽利略为之愕然,他惊讶的是皇帝拿出的数学工具,一个简单的图像,把问题表述的如此清楚明白,而且如此具体,而且陛下的论点似乎非常充分。

皇帝给出了充分的证据佐证自己的观点,有着海量的数据,有着超长期的观察,有着丰富的图表,还有专门的五经博士去测算,这么多的铁证面前,让伽利略对自己潮汐论的观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而且最让伽利略感到惊讶的是,大明似乎在用一种更加规范的方式,在研究科学,或者说大明自己所说的万物无穷之理,对客观事物进行观察,有序规范的试验,得到可验证的解释,并且保持怀疑,总结经验进行系统化和公式化,这就是大明皇家格物院的研究方式。

科学的圣殿,在大明真的存在。

而面前的皇帝,对格物院五经博士的研究成果知之甚详,解释的也非常明白。

“所以说,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图表,大明皇家格物院的研究,在很多士大夫看来,是完全没用的研究,太过于刨根问底了。

但朱翊钧很确信这些有用。

“智慧的化身,草民始终有个疑虑,从我学医开始,为何泰西对于不洁的定义走向了错谬,似乎认定了脏脏就是圣洁,可圣洁是肮脏的吗只有把神赐予的一切都全部接受,才能更加靠近神。”

“这是个谬论!”

“或许这是我无法成为传教士的原因。”伽利略心底有疑惑,听着陛下侃侃奇谈,听陛下说月球、太阳对潮汐的影响,他相信了陛下是智慧的化身,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伽利略最开始读的是神学院,后来才开始学医,他对这个显而易见的谬论,非常不解,如此错谬的理论,居然能够大行其道,被多数信徒遵守,伽利略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国王、王后散发着老山羊的恶臭,居然引以为豪。

“其实没什么,大明也有类似的陋习,比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甚至有人为了孝顺,在守孝的时候,不离开结庐一步,这都是一种陈旧的观念。”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朕就试着解开你的疑问吧。”

“没有任何事是无缘无故的,在两百多年前,黑死病开始在泰西大范围流传,这种通过老鼠广为传播的疾病,带走了无数泰西人的生命,泰西的医生们毫无办法,在实践中,发现洗澡的人更加容易得病,所以禁止了洗澡。”

“至此,关于不洁的定义,开始扭曲,整个泰西开始大面积的关闭浴室,最终形成了这种需要广泛遵守的条规。”

朱翊钧开始解释为何会有这种古怪的规定,因为黑死病。

在季节变化的时候,本来就容易生病,再加上缺乏热水,洗澡对平民而言,就是个要命的事儿,确实更加容易生病,黑死病大流行促使了不洗澡习惯的传播,发展到万历年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旧而腐朽的统治机器往往更加拒绝任何改变,所以变本加厉,越是反抗越要镇压,进而演化成了现在这样,违反就是异端的强制手段,变成了统治阶级为了维持统治的统治工具。”朱翊钧告诉了伽利略他的想法。

“感谢陛下解惑。”伽利略了然,明白了不洁定义的扭曲的前因后果,其实这是泰西的短板,泰西没有史书,所以才会疯狂的把大旅行活动的许多研究成果,附会到古人身上。

也因为没有史书,泰西人对为何要这样,就不明白了,大明则不同,大明这边喜欢从历史里找经验教训。

“陛下,在泰西,盛传先知拥有一个科学的圣殿,而我今天面见陛下,看到了圣殿的一个角落,和一丝光辉,不知道能不能进入圣殿就学。”伽利略对进入皇家格物院有着近乎于疯狂的执着,尤其是在亲眼看到了一些格物院的成果之后。

“这恐怕不行,皇家格物院也是逢进必考,你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需要先学好汉学,考入皇家理工学院,才能考入格物院。”朱翊钧笑着说道:“朕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能考中。”

朱翊钧没有因为面前的人是现代科学之父给更多的优待,皇家格物院、理工学院已经不是野蛮生长的时代了,已经有了明确的规章制度,作为制度的制定者和制度的最大受益者,朱翊钧不会破坏规矩。

不过以伽利略的天分,考个皇家格物院,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不学汉学,不认可大明的文化,直接进入格物院学习,过几天跑了,那不是给泰西培养了杰出人才吗

即便是伽利略考中了格物博士,朱翊钧也会随时准备三堂会审伽利略,他要是走,那指定是不让他走的。

朱载堉说过,格物之道,万物无穷之理是没有国界的,因为知识总是在主动或被动的传播,但五经格物博士,是必然有国界的。

“大明已经有了强横的五桅过洋船,事实上,没有人是五桅过洋船的对手,为何大明还要研发快速帆船呢”伽利略又提出了自己的旅途中的疑惑,快速帆船似乎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朱翊钧斟酌了一番说道:“若是不建造快速帆船,世人又怎么知道我大明爱好和平、以德服人呢之前只有五桅过洋船的时候,还有人想要在这片土地和大海上,挑衅大明,快速帆船开始武装巡游后,这种情况就不再出现了。”

这就是朱翊钧的答案,发展武力军备,是为了地区的和平有序发展,这是大明所应该有的大国担当。

发展武力是为了和平,这看起来是鬼话,但大明确实是这么做的。

朱翊钧结束了接见使臣,黎牙实在完成了递交国书的那一刻,再次变成了大明鸿胪寺的通事。

伽利略面圣似乎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但他其实已经获得了好处,至少他可以在大明自由活动,甚至可以考取大明的格物博士。

伽利略其实没有退路,他是被教廷赶出来的,泰西的教廷不允许他从事医学、天文的研究。

在陈成毅、黎牙实、伽利略离开之后,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说道:“泗水侯府留驻吕宋之事,朕意已决,朕宁愿再出现一个云南,也不愿意再出现一个交趾十三司了,永乐、宣德之后不再开海,不就是因为交趾十三司的原因吗”

“臣过分乐观估计了吕宋的情况,陛下思虑周全。”张居正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而是认为皇帝的决策更加英明,吕宋的良好发展,的确让他有点过于乐观了,但陛下一如既往的料敌从宽,事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南衙最近有一股谬论在蔓延,先生注意到了吗”朱翊钧询问张居正有没有关注到最近南衙的风力。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是《勿言》那本杂报,论如何持续获得廉价劳动力的文章”

“然也。”朱翊钧点头说道:“王次辅知道吗”

“臣看过了。”王崇古回答了陛下的问题,但没有对那篇文章发表看法。

“那篇文章说的虽然过分,但的确有几分道理。”朱翊钧叹了口气,从冯保手里拿过来了杂报,递给了众人传阅。

这本杂报刊讨论了一个问题,工坊主如何持续获得廉价劳动力,一共有五个办法。

第一,让百姓始终处于贫困的状态,只有这样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百姓才肯接受牛马一样的工坊生活;第二,引进番夷,对于番夷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吃饭,为了口粮可以出卖灵魂的番夷,无疑是最好的牛马。

第三,将教育设置更高的门槛,让穷民苦力只能自己内部比价,陷入无限的底层互害的矛盾之中;第四,减少官厂配给的官舍、食堂、学舍、惠民药局,以此来降低穷民苦力的最低保障,就会变得更加服从;

第五,想方设法让穷民苦力背上负债,杀死一个人灵魂最好的办法,就是负债。

这五个办法能够充足的保证廉价劳动力的供应,让工坊始终不缺少劳动力,进而维持庞大的规模。

没有工匠愿意让儿孙们世世代代的当牛做马,这五个办法,就可以把人逼到工坊里当牛做马,维持大明庞大的生产规模,才能维持白银的持续流入。

逻辑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

“陛下,臣有更简单的办法,真的要这么做,他这个太复杂了。”王崇古颇为平静的说道。

让大明大多数人,像个人一样的活着,生活变得更好,很难,但要让他们活的很痛苦,那可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