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依集团？
这个名字，这四个字，将张子羽从风声鹤唳、疑神疑鬼的状态中拉出来一点，他愣了好一会，又抬起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
“李维明？”他低声问道。
纸人师已经死了，李维明的事不是应该画上了句号吗？怎么明依集团又冒出来了？
“李维明前段时间已经死了！”电话那头的燕层说道，“现在明依集团掌权的人是他的老婆，郑依！！”
“郑依……郑依……”
张子羽将这个名字轻声念了两遍，终于想了起来，也终于明白了。
李维明的太太，郑依。
这个女人，他还记得她那一双怨毒的眼睛。李维明死的那一天，在电视台的采访中，郑依看着镜头，赌咒发誓，说她要为李维明报仇。
当时他就被吓到了，问灵诗剑，为什么不顺手杀了郑依，以斩草除根？灵诗剑给出的理由是，一介女流之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那时也是认同的。
并很快将郑依抛之脑后。
但现在，这个名字突然又出现，巨大的危机感将他从疑心状态轰出，回到了正常状态。
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今早的不对劲，或者说，从昨晚就开始的不对劲，甚至更早时候，跟这个名字有关。
这个世界没有巧合。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
“我的店被人搞了。”燕层简明扼要地说道，“所有原材料都被锁死，从上周开始，我就进不到货了。”
燕层本科毕业后，在父母的支持下，回清平开了一家修车店，索凡修车店。干到现在，干了三年，虽然辛苦，但总算有些收入，在清平这种十八线小县城，日子过得还很不错。
但现在……
听到燕层的话，张子羽的心一点点变得沉重了。
他望着天，暗自叹道，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如果是郑依出手了的话。
郑依、李维明他们是什么人？
普通人？
是，也不是。
他们不是武道中人，也不是修行中人，他们是普通人。
但是，他们在是普通人的同时，还有一个恐怖的身份，商业巨擘。
李维明是江州首富，他身下坐拥着一整个商业帝国。
抛开修仙者这一层，这样的大佬，是张子羽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的极限是张赛，而张赛距离李维明，还有好几个极限。
像李维明这样的人，先前通过做局、找杀手，联系武道中人来对付他们，分明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因为，武力，武道江湖、修行世界，这一套游戏规则，他一点都不擅长。
他擅长的是什么？
是现实世界，是这个世界的社会规则。并且，他是顶端玩家。
找杀手来对付他们，就是李维明轻敌了，所以他死了。
而现在，郑依回到了他们熟悉的领域。
在现实世界、普通人的社会中，如江州首富、明依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稍微打个喷嚏，对普通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燕层的修车店在明依集团面前，就是可以被轻易碾死的蚂蚁。
是的，普通人为什么要跟修仙者拼武力呢？
钱，经济，关系，社会规则……
只要张子羽和灵诗剑还需要在这个普通人的社会生存下去，只要他们还有亲戚朋友在这个社会里，那么，郑依，这个弱女子、女流之辈，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玩儿死他们。
至少一万种。
而燕层只是朋友，尚且被如此针对，那他的父母呢？灵诗剑的父母呢？
张子羽不敢再想下去。
“上周，店里开始缺货，所有应该到的零件都没有到，打电话去问，所有人都支支吾吾，不敢明说。最后，是给我提供汽缸的老板，虽然也没给我发货，但是告诉了我，说是明依集团的意思。他们在我这里的损失，明依集团双倍补偿。”
燕层继续说道，“我从没得罪过明依集团，甚至跟明依集团没有半点交集，我爸我妈，亲戚、朋友，大家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跟明依集团有关系。
“我求爷爷告姥姥，关系托了一层又一层，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他的声音沉下来，“我刚才去你家店里吃饭，早上饭点，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我问你妈，这才得知你们家的货源也被截断了。
“不仅如此，明依集团还想收购你家的店，听阿姨说，前几天被恶意栽赃，有人在烤鸭里吃出了老鼠头。明依集团又在网络上大肆宣传……”
果然……
想到爸妈，想到他们经营了二十几年的老店，他们的立命之本……
张子听不下去了，怒火在他心里堆叠，气血开始翻涌，头又开始痛了，他低下头，拿手捏紧了额头。
“是你得罪了明依集团，对吧？！”燕层最后问道。
张子羽没有回答，只是压着怒气，回道：“我很快解决，会给你一个交代。”
“给我一个交代？”燕层嗤笑一声，张子羽虽然没有肯定，但他的问题的答案，是肯定，于是他不解到了极点，“你tm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罪明依集团的？”
原因很简单，他杀了明依集团的老板。
但张子羽没有回答。
“你不是在蜀山钢铁上班吗？”燕层追问着，“你一个蜀山的小职员，怎么能跟明依集团扯上关系呢？值得人家出动这么大的能量来对付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事跟你说不清楚。”张子羽回道，“这事我会解决，你的店很快恢复，不用担心。这段时间的损失，我补给你。”
“我艹！”燕层气得连飙脏话，“狗日的你会不会说话？你当我燕层是什么人？跟我说补损失？我靠！
“我tm问你怎么跟明依集团结仇的！”
虽然燕层飙着脏话、骂着他，但张子羽心里反而多了一分暖意。患难见真情，面对着明依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燕层没有选择背叛，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跟他站到同一战壕，对付明依集团。
这叫做兄弟。
只是，修仙、杀人这些事，是真的不好跟他说……至少不能在电话里面说。
明依集团，谁知道他们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他沉默半晌，依旧这么说。
“老子店里没生意了，现在有的是时间。”燕层道，“说清楚，就现在！”
张子羽想了想，便说道：“电话里不能说，你找时间来江州……或者我回来看看。见面说。”
这话终于让燕层冷静了下来，他很快明白张子羽的顾虑，但他沉默了几秒，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打算要怎么解决？”
要怎么解决？
张子羽又陷入了沉默。
直接杀了郑依？
可是，她在知道他们身份的情况下，还敢对他们下手，那肯定是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她必然做了周全的计划，势必要玉石俱焚。她的生死，肯定不会影响明依集团对他和灵诗剑的亲戚朋友出手。
跟郑依谈判？
他们杀了她老公，搞得她家破人亡，她连死都不怕，就是要他们也家破人亡，这怎么谈？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还需要从长计议。”他说道。
因为除了燕层和他家的店的问题，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这肯定也跟郑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燕层说道，“我马上过江州来……”
两人再嘱咐几句安全的话，便挂了电话。
张子羽蹲在地上，拿着手机，望着远处冷风吹细木。阴沉沉的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天地之间，一根细小的树，何其卑微？
但好在那树，并不孤独。周围有很多树一起，抵抗这风雨。
他缓了一会头疼，又解开手机锁，找到老妈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刚刚响了两声，就被老妈接通了：“喂，子羽啊？”
虽然什么都还没有说，但张子羽已经明白了，燕层所说，都是真的。
因为此时是上午九点，尚且还在饭点，而一个正常的饭店，在饭点时候，店家是不可能有闲心接电话的。
他爸妈应该很忙，但老妈很快就接通了电话，意思就是，她一点都不忙。
为什么不忙呢？因为没有客人。为什么没有客人呢？
“郑依！”
张子羽闭上眼睛，缓缓深吸一口气，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
对他的朋友出手……对他的父母出手……
他慢慢压下怒气，没有多说什么。关于郑依、明依集团，爸妈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平添担忧。
“哦，妈？”他声音还带着笑意，问道，“现在没忙吗？”
“今天客人少……”
“那吃了饭没有？”他问道，“你老是忙得不吃饭。”
“吃了呀……”
母子俩一句一句闲聊着，仿佛往常时候。
而最默契的是，黄英也没有跟张子羽说起店里的情况。
越是如此，张子羽就越是心疼，对郑依的恨意，就越是汹涌。
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想杀掉一个人。
终于挂了电话，张子羽将手机捏在手里，用力捏着，他咬紧牙齿，眼中怒火腾腾燃烧着！
他头疼欲裂。
他不断深呼吸，好久，才将怒火压了下去。
等脑子里好了一点，他想起他还有另一个好朋友，还就在江州。王涛，他会不会也受他牵连了？
将手机拿起来，发现手机边缘被捏出了几道手指印。
索性手机没坏，将屏幕点亮，找到涛哥的电话。
他一边拨动王涛的电话，一边站起来。
而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不知道是因为又起猛了，还是因为太愤怒了、血液上头，竟又是一阵发晕。
晕眩没有停下，愈演愈烈……
他终于没有稳住，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而在他倒地之前，终于听到了那个令他心安的声音：“子羽？！！”
他总算是没倒在地上，被灵诗剑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