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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无忧就差脱口而出“我去救”了!

把一个妙龄世家女掳到土匪山,婆家居然捂了一晚上没人声张,摆明了是要孙媳自生自灭。

所谓三岁看老可见一斑,小麦这婆家李氏,从夫君到公婆、显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且不说人现在生死未卜,最坏的情况怕是惨遭凌辱,就算能救得回来,小麦仍是完璧入了李府,那李氏一家虽责任在身,也不会待她如何愧疚补偿,只会嫌恶她清誉败坏。

无论结果如何,小麦绝不能再嫁给李氏。

小表姑这句没遮没挡的话,听得两位长辈都有些含糊了,霎时间安静一刹。

四侄子抬手嘘声,将戴了金镶翡翠玉韘的修长玉指,抵在面盔上,挑着黝黑的眼仁儿、目光紧锁着站在身侧的小表姑。

“姑姑莫要咄咄逼人,要尊敬长辈,这二位定然不会如此。”

他那双乌亮的凤眸里,光点虽闪烁但坚定,像是在镇定安抚她,又像在警告她什么。

冯太姥也附和:“老身自然是想救回孙女,得给大房家一个交代啊。也委实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才求到您这了,兰陵王当真不肯出兵吗?”

冯太姥那脑筋多灵活啊,一瞧此行的意图都被点破了,连忙跟此事划清界限。

主位上端坐的鬼面大将,仍旧腰肢挺拔,抬手挥动飘然大袖之间,竟然显得身段清瘦,有几分弱不禁风的病态美感来。

“要本王出兵还需师出有名,斟酌损益,莫坏了人家的事。本王倒好奇……贵公子可是得罪了山匪?就算如此,也是打一顿新郎子出去,不该单劫掠走新娘子。”

虽然他看的挺透,慧眼如炬一点即破,但元无忧听不下去了,更兼站累了,寻思老娘别跟你们打太极了,那头的小麦尚还生死未卜啊!

“行了四侄子,审案暂停,我去救。”

——斩魃山是个远离黄陂城外,周齐交界的无主之地,从前的老匪首原是西魏名将,不愿降服周齐两国,便囤兵山野,连年与朝廷抗衡。数十年来靠着当年攒下的威望,和劫富济贫的路数,斩魃山这么多年来倒也口碑不臭,主要是甚少危害到平民老百姓身上。

但离得确实不近,故而小表姑一估算脚程,连身上襦裙都没来得及换,熟稔的套上四肢的护具和骑具,把裙摆往腰间一系便上了马,即便元无忧骑的风摆穗留下的遗产小马驹,把马蹄子都磨得冒火星子,赶到山上也是日当晌午。

诡异的是,小表姑一路杀上山去,并未见到什么阻拦的匪寇,甚至都没人顽抗,便被她自上而下,如履平地的推上了山腰的据点。倒把高氏兄弟派来保护她的甄壮士,给闲的够呛。

甚至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没来得及藏匿的舌头,小表姑都是冲上去一拳一脚将人制服,又拿玉韘上不知什么机关划破了人家脖子,抵在那人喉管上,逼问出了匪首把抢来的姑娘当压寨夫人,要先新郎子一步洞房……

问出匪首藏身地点后,那舌头求着她收回了玉韘上的机关,小表姑一句客气都没有,唰一下拔剑出鞘,一剑封喉尸首分离。

甄壮士:“……”

他感觉自己一点儿用都没有倒是其次,关键这小表姑下手也太狠绝了!

甄壮士瞪得眼若铜铃,望向小表姑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带了惊恐。

这位高挑的姑娘家,身穿料子柔和浮光的浅紫色大袖襦裙,高马尾又戴银冠,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玉面,此时却溅了一片淋漓的猩红色。连带她的长相都英气逼人,眼神都凌厉如刀。

即便他知道小表姑友军,是与他同一势力阵营的人,他也不禁心生胆寒。

***

众土匪凿山而居,石壁为墙。

此时此刻,土匪头子屋里静悄悄的,当外头那道从门槛往上开始腐烂的木门,被庞然大物用蛮力撞开时,随着晌午的刺眼日光、一同照进屋子里的,还有一个高马尾、着大袖长裙的修长身影。

元无忧破门而入时,借着随她冲进来的阳光,一眼望见了屋里简陋的石床上,两侧灰白色的帷幔被劲风刮起,床帘如被撩开,只剩一袭红衣的少女静静坐着,双手交覆于腰,身上还裹着略显凌乱的、刺绣鸾凤穿芍的大袖襦嫁衣。

过去细嫩娇软的豆蔻少女,如今满脸是血,脸上表情麻木,一双纤白的脚底下躺着个七窍流血、瞪着死鱼眼的壮汉。

把闯进门的元无忧吓了一跳。

匪首死了,死相可怖。是倒栽葱、脚冲上,腿搭在床沿儿,头捶地拗弯了脖子的状态。

日光打在紫裙姑娘手里的剑上,那锋刃在炽热的暖阳里,居然能透出一股凛冽的寒光迸射。

她巧夺天工的精致面庞上,因没有情绪而神情冷肃,眉眼一抬便英气逼人,却在看到这一幕后,出现了一丝冰裂。

元无忧傻眼了,更猜不出发生了什么。顺着她褐亮的凤眸,流露出震惊:

“小麦你……你可有伤到?”

随着元无忧的出声和走近,床上鬓发凌乱的少女,缓缓抬起惨白僵青的脸来,她脸上精心画过的新妇妆容、眉心的梅花红与贴面花黄,经过一夜摧残,已经黯淡斑驳。彼时眼圈青着,半边脸肿着,嘴角是一道暗红凝固的血。

披光而来的持剑贵女,从刺绣了牡丹白龙的袖口里伸出一只手来,那五根骨节分明的指头白腻修长,曲直流畅又显得刚劲有力。

当温热的指腹覆在少女滑腻的脸颊上时,触手的冰冷简直不像活人的皮肉。

“这得多疼啊……”

元姐姐语气轻柔的、像是怕把少女吹跑了,可她眼里闪烁的泪光,那种坚毅和怜悯,却满含沉重的心疼,简直见者动容。

少女抬起一截纤细的藕臂,拢了拢松散的衣领子,那身正红色的大袖襦衫,已有些揉皱了。

“是他的血。我毒死了他,用抹在嘴上的毒。”

少女的嗓音本该清脆鲜活,此时却沙哑嘶鸣,语气既无起伏也无生气,死气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