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桃叶在麻袋里挣扎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扔到了一辆车上,然后便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凭直觉,这应该是一辆马车,而且是一辆跑得很快的马车,桃叶连同麻袋平躺于车内,无法自控地摇摇晃晃、撞来撞去,只觉得浑身撞得好疼。
绑架她的人会是谁?
桃叶已经猜到了,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除了司姚公主,谁还能跟她有这么大仇?
她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王敖回王家去呢!即便遇到司姚,也好歹大家都在明处!
现在,司姚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一个女人特别恨另一个女人,最有报复快感、最能折磨人的地方应该是——青楼?
桃叶越想越害怕,她根据自己的知识面了解,被卖入青楼的姑娘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倘若没人来赎身,就要一直呆在那儿,那样她还怎么继续执行外卖任务?又该怎么返回自己的时代?难不成她要指望那些嫖客愿意吃她送的极难吃的饭?
正胡思乱想着,好似马车碾上了一块大石头,顿时将桃叶整个弹起来,忽的马车又下了大石头,桃叶又整个掉下来,她的头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她自觉昏昏沉沉,再次睁开眼时,果然已经到了一个花团锦簇、美女如云的地方,眼前还有一个老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而她侧躺在地上,是被绳子绑着的,像一个展览品。
老鸨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还不赖嘛!要多少钱?”
“分文不取!”答话的人在桃叶身后,有点娘娘腔。
桃叶听这声音仿佛有点耳熟,忙扭动身子往后看,竟看到了许久之前在公主府的那个厨房总管赵四!
老鸨且惊且喜:“白送的?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赵四摇着折扇,像个土豪一样,又在老鸨面前亮出一锭金子:“不仅白送,我还倒贴!只要你以后尽找些腌臜客人,专叫她伺候,我保你这里金银堆成山!”
桃叶听见,吓得破口大骂:“赵四!你这个死太监!”
赵四一听到「死太监」三个字,果然恼怒非常:“带她去!立刻就去!”
老鸨十分殷勤,一面劝解赵四,一面就叫人带桃叶下去。
就如赵四所吩咐的那样,桃叶见到了一个腌臜至极的客人,奇丑无比,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隔多老远已让她感到臭气熏天!
桃叶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已经吐了!
客人凑近桃叶,桃叶又看到他头上生虱子、鼻屎冒到鼻孔之外、牙齿缝隙满挂红绿、灰色的指甲几乎比手指都长,这让桃叶不禁想起电影《喜剧之王》里面那个夜店的极品客人。
眼见客人扑来,桃叶不由得闭上眼睛嚎叫起来:“救命啊!王敬救我!”
她在这叫喊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麻袋里,听得见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地走,才知方才是黄粱一梦!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心中默问自己:「王敬,他还会救我吗?还会管我吗?」
马车终于停了,桃叶感觉到有两个人把自己扛了下来,扛着走了挺远的样子,然后猛地将她扔到地上,又一次摔得她好疼。
紧接着,她听到了司姚公主的声音:“给皇兄请安、给周婕妤请安!”
桃叶在王家时不止一次听说过,周云娘有个姐姐名唤周玉娘,是当今最得宠的妃子,位列婕妤。
此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带到了皇宫。
很快,她又听到了皇帝司昱的声音:“皇妹这是何意?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就是皇兄先前看上、却装病逃跑的那个丫鬟!”司姚亲自将麻袋上的绳子解开。
桃叶总算见了天日,她惊讶地发现,外面早已由黑夜变成白日,她竟在麻袋里睡了一夜!
出于好奇,桃叶忙瞄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女子,看着与周云娘有几分神似,必是周婕妤无疑!
周婕妤的容貌果然比周云娘出色许多,且她钗环衣裙都是华丽鲜艳之色,比起那个平日着装总是素雅暗沉的周云娘,看着反而显得更年轻些。
司昱走了过来,看到从麻袋里露出半身的桃叶,脸上脏兮兮、头发微微蓬乱,便知道在麻袋里装的时间不短,不由得责备司姚:“你堂堂一个公主,把人装进麻袋里,未免太不像话了!”
司姚显然不服气:“她先是装病逃跑,害我不得不以张才人顶替,后又易容假扮满堂娇,混进王家,搅合我日日不能安生,我只不过是用麻袋装了她一夜,算是便宜她了!”
司昱听得一头雾水。
桃叶慌忙解释:“官家容禀,奴婢没有装病逃跑,当时的的确确是抱病在身,而且是被公主撵出府去的!”
司姚立刻辩驳:“真是胡扯!我只不过让人送你出府养病,几时撵过你?”
“别吵了!”司昱一声喝止:“听得朕心烦!”
司姚、桃叶都闭了嘴。
旁听了半日的周婕妤,迈着轻盈步伐来到司昱身边,挽住司昱的胳膊:“官家消消气,想来公主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不得不叨扰亲哥哥呢!”
司昱冷笑一声:“就她那性子,只怕都被婆家捧上天了,谁敢给她委屈?”
司姚听了,顿时又神气起来:“皇兄若总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偏袒别人,我看咱们只能找母后评理了!”
“你……”司昱瞪了司姚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可奈何:“行!你好好说说,你怎么委屈了?朕为你主持公道!”
司姚转而又成了撒娇的语气:“不敢欺瞒皇兄,桃叶当初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我并不十分肯定,但我确实不曾撵走她,只是怕她的病于皇兄不利,又不想皇兄落空,才不得不桃代李僵,送张才人入宫!不想皇兄却因此事恼我许久……我说不得心里有多难过……”
司姚似乎越说越伤心,就准备拿手帕拭泪。
司昱又心烦了,摆手打断了司姚的话:“行了行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别提了!”
周婕妤冷眼瞧了瞧桃叶,笑道:“臣妾原先一直不解,张才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又温婉贤淑,如何就讨不得官家欢心?今日一见了这位桃叶姑娘,臣妾才算明白,真真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桃叶隐约觉得,周婕妤这话貌似有点酸,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最好别开口说话,就算开口也应该奉承周婕妤一点、或者讨好皇帝一点之类的……
但是,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不小心问出一句:“张才人是谁啊?”
司昱、司姚,连同周婕妤,都惊愕地看了桃叶一眼。
司昱接了桃叶的话:“朕记得……你和张小宛,不是很熟吗?”
“啊?原来小宛姓张啊?”桃叶惊讶之余,不经意笑了一下。
司昱、司姚,连同周婕妤,又一次目瞪口呆。
桃叶缓过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们的意思是说,小宛替我入宫了?可她不是……”
说到这里,桃叶戛然而止,她清楚记得,小宛心仪陈济,但小宛既然已经受封才人,此事还是不提为妙。
她正庆幸自己没把不该说的说出来,忽抬头一看,发现司昱、司姚都愣愣看着自己。
周婕妤挽着司昱的胳膊,不禁一笑:“这位桃叶姑娘,还真是有趣!”
司姚觉得话风好像变得不太对劲,忙说:“不是……皇兄,我的状还没告完呢!”
司昱不得不问:“还有什么?”
“从她得病离开公主府,我就以为她失踪了!没想到,她竟易容假扮成满堂娇,与陈济合谋,害我在婚礼上出丑,她还央着大司马带她入宫,在皇兄和母后面前唱得一出又一出好戏,最后混进王家!王敬以为她就是满堂娇,百般护着她,不知欺负了我多少回!昨日她还骗王敬说什么满堂娇已死、说是我派人杀的,我……我真是要被她冤枉死了,我还怎么面对王敬?”司姚说着话,又想假意抹泪。
“你的意思是说,上次被大司马带进宫的弟媳、那个能言善辩的女子——其实是桃叶?”司昱似乎只听到了一个重点。
“是……”司姚虽然应声着,却觉得更不对劲。
司昱且惊且喜,拍着周婕妤的手,感叹道:“爱妃说的对,有趣!果然有趣!”
司姚蒙圈地看着司昱。
周婕妤略略提醒了司昱:“官家,公主正在告御状呢!”
“哦……对对!”司昱赶快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向桃叶问:“方才公主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桃叶想了想,答道:“承认一半吧!”
司昱十分好奇:“怎么个承认一半?”
桃叶看得出皇帝志趣所在,干脆更做出一副傻傻之态:“我……我是个孤儿,假扮满堂娇,无非就是为了有个混吃混住的地方而已,至于欺负公主……”
桃叶扬起脸,望着司昱,半似委屈半似傻笑:“官家最了解您的妹妹,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
“言之有理!”司昱看着桃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皇兄!”司姚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不是说要为我主持公道吗?”
“那是自然!朕……一定会处罚她!”司昱象征性的严肃了一下,望着桃叶,开始下令:“小小民女,居然敢冒充官眷,实在胆大妄为!即日起充为宫婢,以示惩戒!”
桃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这意思就是,她以后将被锁在皇宫的高墙之中?
虽说呆在皇宫至少胜过青楼,可若想在皇宫里继续她的外卖任务,其难度恐怕也不亚于青楼吧?
周婕妤早已看出了司昱的心思,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来一出夫唱妇随:“官家英明,臣妾宫中正缺一个解闷的人,不知官家可否将桃叶妹妹赐予臣妾为伴?”
桃叶一愣,方才还称「桃叶姑娘」,这会儿就叫做「桃叶妹妹」了,这周婕妤和周云娘不愧是亲姐妹!
司昱显然对于周婕妤的默契配合十分满意:“爱妃既然开口,朕岂能驳了你的面子?”
司姚正要再次开口,却被司昱抢先道了句:“想来——皇妹也是要给爱妃一个薄面的!”
司姚顿时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