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如芸搞出来的事过去后,沈如烟的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如今她六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快与平常人足月的一般大小了,叫人瞧着很是心惊,她自己也不好受,本就略有纤瘦的身子不仅没胖,反因着硕大的肚子,瞧着更笨重几分。
她现在做什么都不敢自己动作,身边一定要有人扶着掺着才能支撑住。
先前怀孕时只想留住孩子,倒没想太多,她也没怎么见过大着肚子的女人,对怀孕的苦到底不了解。
如今轮到自己,她方才体会到其间艰辛,活了快二十年,她是头一回受这样的苦。
人家生一个都要艰难不少,更遑论她一回怀了两个,比平常人更要辛苦不少,还是投胎,不熟悉的且多,幸而身边有嬷嬷在,能提醒她不少,不然她还真是撑不住,她身边的可都是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的姑娘,从未生育过,若论经验和了解,定然不比专门做这个的嬷嬷们。
由此想来,后宫嫔妃有孕御前总要派嬷嬷去,除了监督她们不要有什么歪主意,怕也有提醒将养的意思,毕竟论生育,满宫里也只嬷嬷们能排得上号了。
又一日早膳后,沈如烟半靠在软榻上,抱着小镜子照着自己,愁眉紧锁,沉沉叹气,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
沉雪无奈安慰:“主子不必担忧,您是奴婢见过的有孕之人里,最美的女子了,如若容貌有十分,主子一人便可独占七分,谁也不及您倾城绝色。”
沈如烟却并没有被她安慰到,幽幽开口:“你见过的怀孕女子才多少……”一只手都说的过来,打量她一孕傻三年好骗么?
“旁人有没有孕又如何,便是主子如今大着肚子,容色因此减损,也照样胜过她们百倍千倍。”沉香笑着接话。
“所以你也觉得我怀孕变丑了?”沈如烟敏锐的提炼到了重点。
沉香嘴角一抽:“主子自己也照了镜子的,您瞧着可同以前有半分区别?奴婢瞧着,莫说您容色依旧,即便有损,也照样能艳压群芳,主子您行行好,旁人本就不及您貌美,如今就权当给她们条活路可好?”
她这话说完,沉雪竹芳等人都掩唇轻声笑了起来。
沈如烟虽还是有些憋闷,不过见她们眼底皆有些小心翼翼,也不好意思再作,她这几日情绪愈发不对头了,虽脾气还算稳定,但就莫名开始伤春悲秋,你闹得身边人都不大安宁。
她应景的笑了起来,配合她们说笑几句,自居安了她们的心,才又叫沉雪继续读书,自己又捧着镜子看了起来。
容貌未损?
怎么可能。
虽说她未如旁的有孕女人一样胖起来,相反脸颊更消瘦不少,看起来就巴掌大了,可精神头却不见得有多好,明眼见的憔悴。
同以前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其实在旁人眼中,她变化当真不大,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大抵是怀孕后颈敏感些,又有那大肚子挺着,她总是觉得自己丑了。
小宝宝固然很可爱,可未出世前对母体的折磨却实在叫人难受极了,连夜里都睡不安稳,更时不时抽筋,若非有赵玉楼时时注意着帮她舒缓,只怕她眼睛里更少不了红血丝。
真真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双胎到底损耗太大。
她如此这般的想着,渐渐又支撑不住,眼皮不由自主的合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也不得安稳,直到左脚上熟悉的抽筋的感觉又席卷而来时,她皱起眉头,眉眼间颇有些烦躁与焦灼,不过正在此时,却覆上了一双手力度适中的按揉着,缓解了些不适,一如此前每日夜间一样。
她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就看到赵玉楼正坐在软塌边,神色专注的给她按摩着。
她思绪迷糊了片刻,方才清明起来。
察觉到她醒了,赵玉楼转过头问她:“可好些了?”
她慢吞吞点了点头。
见她眼神清醒了,殿内才又响起一道清冷利落的声音。
“微臣给宸妃娘娘请安。”
沈如烟眨了眨眼睛,这才慢半拍的转过头,看清了正静静站在一旁的沈承砚。
“哥哥?”
沈承砚应了一声,沈如烟发现自己没做梦,有些惊喜道:“哥哥怎得来了?”
“娘娘有孕在身,微臣心下担忧,幸而皇上体恤,特准微臣进后宫拜见娘娘。”
沈如烟又看向赵玉楼,他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外臣虽不能进后宫,可有赵玉楼这个皇帝,真正的后宫之主带着,便是有人心有疑虑和不赞同,谁又敢置喙半句?
沈如烟闻言却高兴了,整日里待在殿里,最多只在金华宫周围逛两圈,一日两日还好,可长时间下来,便是她再心大也要闷得慌了。
更别说整日里她睁眼闭眼就是这些人,唯一不定时的只有赵玉楼,可饶是如此,他每日里也要出现在她面前,便是长得再俊,笑得再讨喜,人眼睛到底有些看烦了。
更遑论孕妇本就容易烦躁。
她也总算明白了之前祥妃、吴氏,还有虞妃怀孕时的面如土色是怎么回事了——任谁整日里被限制着这不许那不许,连门都不能轻易出,只怕精神也要出问题。
祥妃就不说了,那眼里的冷意,她一次比一次见着更深,整个人都接近疯魔边缘,吴氏多能忍一人,最后也被折腾的没了精神,就连最好脾气、最能随遇而安的虞妃,有时候都有些控制不住脾气。
她还算好,起码有赵玉楼的吩咐,嬷嬷们不大限制,门倒是能出,无奈她肚子不争气,莫说旁人,连她自己看着自己的肚子都不敢随意任性,若非嬷嬷一定要她每日固定走一段时间,以方便生产,她也都想整日里躺着床上算了,也好过提着心走来走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只怕是个人都要有情绪。
如今有个新鲜人来,还是自己哥哥,沈如烟别提多高兴了。
她高兴了,赵玉楼也满意了,拿起她手边的镜子把玩两下,问她道:“今儿都做什么了?”
“早上起来,用了早膳,喝了补汤,同沉香她们聊了会儿,就照镜子了……”说到照镜子,她语气不免又落了下来。
“镜子怎么了?”赵玉楼打量了几眼手里的镜子,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沈如烟盯着他,慢吞吞摇了摇头。
她才不说自己发现了什么,本来人没注意到,要是一说反被注意到,还不是她吃亏?
变丑这件事,她连提都不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