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沈如妍再如何不甘,沈如芸再如何不情愿,出宫时,两人到底结伴而行,一个走出了美梦,一个带走了噩梦。
沈如烟对沈如芸一点好感也没有,索性连午膳都没留,叫她中午顶着大太阳就那么出宫了。
后宫距宫门处很是有一段距离,而沈如芸身份不够,连坐轿子的资格都没有,两人只能苦哈哈顶着一头汗,还得守着规矩仪态,不能有丝毫失礼,就这样徒步走了出去。
沈如妍还好,到底是知道眉眼高低的,脸上未有异色,可沈如芸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跟在后头的沈如妍心里暗骂蠢货,却也乐得叫她名声受损,而前者的脸色落在有心人眼里,也更明白了几分。
如今的金华宫炙手可热,有点风吹草动都要叫人注目,阳平伯世子夫人带了沈氏女见宸妃,后又被留下的消息是瞒不过众人的,如贤妃一样,大家都在想着莫不是沈如烟找来的帮衬,可直到沈如芸进宫后,又脸色难看的带走沈如妍的消息,不出多时就满宫皆知了。
众人对此猜测纷纷,而后又在金华宫下人们“不小心”的透露下,不多时宸妃赐沈氏女给齐二少夫人的消息,就传了个遍。
宫里从来不缺人精,前后这一琢磨,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就是沈氏送女,却招了宸妃厌恶,直接将人赐给始作俑者罢了。
嘿,狗咬狗,这以后可要热闹了。
虽然大家都在宫里,可看热闹这事,都是有志一同的想法。
而这一遭,也叫宫里彻底看清楚了——宸妃可不是个软柿子,虽未曾听说这位宠妃有过什么脾气或劣迹,可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若真惹急了,那就不得善了。
瞧瞧那齐二夫人,领了个貌美如花的妾室回去之外,还得了个皇上特许入宫的恩赐。
虽说得了圣恩是好事,可这一没爵位二非诰命的,这“特旨”进宫,到底是恩赐,还是打脸呢?
按说宠妃的家眷,若皇上乐意,加封个诰命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样的圣恩,却是罕见,再加之先前宸妃那一手,落入旁人眼中,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可偏偏这是圣谕,齐家捏着鼻子接了,都不敢露出丝毫不高兴,反而要佯装笑脸,叩谢天恩。
而内里如何,在外人眼里又如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至少,那齐家大少夫人,同样出身名门,丈夫还颇有才干,都没捞着一个进宫的机会呢。
众人默默品味着这其间玄妙,皆都意味深长。
而在这之前,将人推向宸妃跟前的贤妃,在这其中的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也就耐人寻味了。
毕竟如今的贤妃不止她一人,更还有个三皇子呢……
贤妃如何?
她后悔死了自己听信孟氏蛊惑,竟当真干下这蠢事,枉她浸淫深宫多年,自诩眼明心亮看得通透,却不妨错信于人,栽了个大跟头。
此时,她看着怀里不安分吵闹着的三皇子,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
贴身宫女翠枝安慰道:“主子您也是被那蛇蝎心肠的孟氏蒙蔽,错估了宸妃的心思罢了,并非有心,宸妃最多心有芥蒂,不会如何的——”
“若我当真有心,你以为我如今还能安生坐在这里吗?”贤妃叹了口气。
“可——”
“你瞧那齐二少夫人是何下场,孟氏又是何境地,而本宫……却不知是被饶过一次,还是账还没算到呢……”
闻言,翠枝也沉默了一瞬。
齐二少夫人不必说,那孟氏……今日晨间,皇后就降下懿旨,言阳平伯夫人教导不善,有失体统,责令其抄经静心,叫京中命妇们都引以为戒呢。
没有明着说孟氏如何,可自己婆婆因为她受了训诫,丢了脸面,让满京人看笑话,孟氏还能得了好?
这可比直接训斥她狠得多。
很明显,皇上就是在给宸妃找场子,更遑论后者肚子里还揣着块宝贝疙瘩,实话说来,什么时候去找她不自在,都比这时候要强得多啊。
若她一个想不通,有个好歹,即便只是动个胎气,只怕她们都得不了好,若运气再差些,少不得要担上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了。
而自家主子作为将那沈氏女带到宸妃跟前的第一人……
翠枝不由蹙眉,眸中闪过一丝忧虑:“那主子,咱们现在……可该如何是好呢?”
“还能如何,去道歉吧。”
“……可您妃位之尊,更与皇上多年情分……”翠枝微微不忍,同为妃位,金华宫那位不过后来者,自家主子论资历论与皇上情分,如何要屈居她之下,还要这般委曲求全?
仿佛看透她所想,贤妃叹着气摇头:“后宫这等地方,难不成仅靠谁跟皇上时间最长,便最尊贵不成?”
翠枝沉默了。
贤妃摸了摸三皇子的脸,继续道:“那点子情分又算什么,我若妄想靠着这些自傲凌人,坟头草都不知几寸高了。”
这倒是实话。
贤妃无子无宠,能位居四妃之首这么多年,除了她出身潜邸外,更有她聪明通透,低调行事的一份功劳。
“况且宸妃本就不是那等狂妄性子,平常也多与我为善,更不见半分轻狂,此事是我做错,道个歉也不算什么。”贤妃想得开,又点了点冲她笑的可乐的三皇子,语气无奈中又带着些宠溺,“可真是个冤家!”
翠枝看了看眯眼笑的三皇子,也不由深深赞同。
主子一向不管闲事,更从不刻意冒头掐尖,如今……却是因为这养在膝下、有了感情的便宜儿子,硬生生违逆了自己一贯的处事准则,只为叫他以后的路能顺畅些。
若非如此,哪有这一桩桩为难事,还要向旁人低头?
真是……
贤妃逗了一会三皇子,见他有些困乏,便叫奶娘将他抱下去了。
她自己则换了衣裳,打理妥当,带着人往金华宫去了。
沈如烟不妨贤妃又来找她,虽不知她何意,倒也没拒绝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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