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丫头一时失言,倒累得夫人说教一场,是本宫的不是。”
沈如烟这看似道歉的话一出,贤妃和孟氏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尤其是孟氏。
她不过一个臣妇,哪里来的资格说教宫妃的人,她看不起宸妃是妾,可就算是,那也是天子的妾,是君,哪是她一介臣下能僭越的?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言重了,只是还没开口补救,宸妃就一下给她踢了回来,反给她扣上个大帽子,她还不能不接话。
正在此时,沉香也反应过来,忙屈膝道:“是奴婢想茬了,夫人教诲,奴婢必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孟氏脸色僵了一瞬,不敢托大,忙起身屈膝请罪:“不敢承姑娘教诲二字,方才是臣妇失言,还请娘娘莫怪。”
“这可是……堂姐素来不大会说话,无意冒犯妹妹,妹妹莫要见怪,姐姐替她向你赔礼,生气事小,气坏身子到底不值当不是?”贤妃忙打圆场,话说得比孟氏那干巴巴的两句顺耳多了。
沈如烟此时对贤妃也没了好感,明知她有孕还带了这么两个人来添堵,恶心谁呢?
遂也对她淡淡的:“夫人虽有言语不当之处,不过到底贤妃姐姐的面子也该给的,不计较便不计较罢。”她瞥了眼因屈膝时间太长,身子有些晃动的孟氏,又慢声开口,“只是这规矩,夫人也该好生学着些,这回是本宫大度,若下回遇着个脾气不好的,夫人一顿训诫怕是少不得的。”
孟氏脸色猛地涨红,胸口起伏也大了些。
到底是勋贵人家,何时被人这样撂过脸面,指着鼻子说道?
她面上抹不开的同时,心里也更记恨几分。
“娘娘说的是,臣妇领训。”她勉强温声应道。
“嗯,夫人坐吧。”
孟氏这才敢直起身,缓缓坐下,她腿有些发酸,却碍于规矩,不敢有丝毫不妥当的动作。
一直跪在地上的沈如妍因为这个插曲,更吓的不敢说话。
她生父是个七品官,她自幼也算被宠着长大的,可大场面却实在没见过多少,被记在沈群名下也不过一月时间,见识规矩都差得远,先前在堂姐家就被那深宅大院里的规矩震的不敢轻易言语,如今见了孟氏、又跟着她进了宫,这种感觉就更甚。
可没想到她这个本家姐姐……不,是宸妃,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性子,连孟氏一个伯爵夫人,甚至贤妃这样的妃主子在她面前都得陪着客气,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虽然沈如烟实在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甚至连训斥都没有一句。
可里头的人习惯了不觉得,却叫外头来的人不敢放肆,尤其这还是传闻中最深受圣宠的女子,这样奢华美丽的宫殿,连带着一言一行都极守规矩的下人们,即便人人都笑的讨喜,也叫人觉得压力极大。
贤妃还算是个会说话的,她有意回转气氛,沈如烟也配合她聊了几句。
片刻后像是才发现跪着的沈如妍一样,惊讶开口:“怎得还跪着,瞧我,一转头忘了,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这是对沉香几人说的了。
“奴婢们都念着主子,一心都在主子身上,见不到旁人也是有的,是奴婢的错。”沉香屈膝朝她笑的欢快。
沈如烟被她逗笑:“行了,快起来吧。”
“谢娘娘。”
见沈如妍缓缓起身,她好奇道:“本宫记得,沈大人只有一位嫡女,名唤如芸,按年纪来说本宫也该叫一声堂姐,不知你……”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沈如妍轻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因长姐早便出阁,母亲思念之故,便从族里过继了与长姐三分相似的臣女来,以慰思女之情。”
“原来如此。”沈如烟点点头,“那你怎得来了京城,还跟着世子夫人?”
这样刨根问底的问法,换个人总是有些不合适的,可沈如烟与她是同族,按年纪更是堂姐,问这一句也就不妨事了。
沈如妍更不敢有意见,循着规矩回道:“回娘娘的话,母亲说长姐为长,臣女该进京来拜见姐姐的。”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孟氏,“正巧长姐知道世子夫人要进宫,臣女便厚着脸皮跟来了,娘娘如今为君,到了京城,不好越过您不来拜见,到底不合规矩,臣女斗胆说句实心话,咱们同族姐妹,也合该亲近呢。”
真是个嘴甜的。
沈如烟心里想着,面上也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这时,隐隐明白过来的贤妃终于疑惑开口:“妹妹不知沈姑娘要进京的事?”
沈如烟一脸奇怪:“我同堂伯家平常并不来往,如何得知此事?”
她话里只说着生疏,可听在贤妃等人耳里,谁还不知道这是不待见的意思?
沈如妍顿时就白了脸,而后又红了起来。
贤妃更直接傻了眼。
沈如烟不知道?
那她今儿……不是将人得罪的死死的?
她转头看向孟氏,后者却皱了皱眉:“到底是族亲,却不知娘娘已然这般疏远了。”
她不敢再多内涵,只能这么刺一句。
“夫人好生奇怪,便是族亲也该分个亲疏远近,更遑论本宫如今已经入了宫,侍奉皇上、诞育子嗣才是第一位,哪里有整日顾着娘家的道理?”
这时,一直少言寡语的竹芳忽地道:“主子不知,世子夫人娘家妹妹许给了鸿胪寺卿齐大人家的长子,正同您堂姐是妯娌,合该更亲近呢。”
孟氏的亲妹妹正是鸿胪寺卿齐章的长媳,而沈如芸前年刚嫁给齐章的次子。
不过她自己不带沈如妍进宫,而是绕弯求到了孟氏头上的缘故——自然是她如今身份不够,没有诰命,连进宫的资格都不够呢!
竹芳这话没说孟氏半句不好,却实实在在打了她的脸。
时下女子皆是出嫁从夫,最忌讳的就是与娘家太过亲近,这是不守妇道的表现,这话要是传出去,孟氏的名声多少也要蒙上一层灰了。
沈如烟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在,明了后看孟氏的眼神就更不对了。
好嘛,要是沈如芸撺掇的,她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那女人从小就见不得她好,能明目张胆给她气受的机会,想也知道她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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