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宜嫁娶。
安乐侯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如果搁在以前,似安乐侯这样身份尴尬的前朝皇族,就算广发请柬,也未必有人捧场。
但今天,却不一样。
侯府大门外,宾客如织,车水马龙。
仿佛大半个京城的权贵都赶了来。
事实上,就算没有一多半,也有三分之一。
原因很简单,安乐侯是前朝皇族,但安乐侯的妻子跟萧太后是堂姐妹啊。
而且,安乐侯还跟谢皇后是亲戚。
以前安乐侯没有刻意夸张,而宫里呢,态度也十分暧昧。
所以,京中很多人都忽略了安乐侯与皇室的关系。
直到这一次安乐侯府世子成亲,萧太后赐婚,并赏赐新人玉如意一对,足以证明对陈复礼这个“外甥”的看重。
谢皇后不在京里,哦不,不是,谢皇后闭关祈福了,不到时间,不可出关。
但她的幼弟、谢家家主谢贞,却主动跑来参加宴会,还帮着忙里忙外。
另外,谢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郑玉容,还是安乐侯世子妃的堂妹。
绕来绕去诸多关系,只表明一点:安乐侯府绝不是世人想象中的尴尬,没有存在感。
人家,哪怕国破家亡了,来到北朝京城,依然也是权贵。
而这一次的昏礼,就仿佛是安乐侯府高调宣誓的象征。
许多原本跟陈家并无瓜葛的人家,也都想办法来凑热闹。
陈复礼:……人多好啊,人多了,才有机会!
在古代,昏礼大多都是黄昏举行,所以名为“昏礼”。
太阳西斜,陈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郑家迎亲。
陈家距离郑家不算太远,绕过几个街区,便抵达了。
经过一系列的昏礼流程,陈复礼与手持团扇的新妇走了出来。
坐上牛车,朝着安乐侯府而去。
时间比较赶,因为这年头有宵禁。
如果到了时间,还在外面游荡,就会被巡街的武侯抓起来。
轻则训斥或是抽两鞭子,重则直接被拉去衙门问罪。
当然,这些规章制度,大多都是针对平民百姓。
真正的权贵,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陈家这次又是举办昏礼,是人生之大喜事。
官府方面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不用说,陈家提前打好了招呼——
陈家的新妇可是郑氏女,而郑家是帝后的心腹。
郑氏女的堂姐郑玉容,就是谢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
谢皇后是何许人,经过近一年的时间,朝堂内外。京城上下,都无比清楚。
尤其是最近半年里,圣人御驾亲征,留下谢氏监国。
谢皇后的权势几乎达到了顶峰。
宰相门前七品官,监国皇后最得用的女官,没有品级,可也算得上有权有势。
所以,根本都不用郑玉容出面打招呼,京城各大衙门对安乐侯府的这场昏礼就格外看重。
快到宵禁时间了,迎亲队伍还滞留在了路上?
没有问题!
哎呀,喜事嘛,自家人嘛,当然要照顾一二。
安乐侯府的婚宴上,宾客众多,还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也不算什么。
原本负责巡街的武侯,甚至可以跑到侯府周围免费站岗,负责防卫。
夜色渐浓,侯府的喧闹却没有结束。
京城的城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夜色涌动中,无数人影晃动着。
“走水了!”
“永寿宫走水了!”
黑夜中,冲天的火光格外耀眼。
永安宫里,听到动静的萧太后翻身坐了起来。
她没有慌乱,先走到窗边,望向永寿宫的方向。
永寿宫原本是阿史那太后的居所,阿史那太后“病逝”后,便被废弃了。
结果,空了多半年的永寿宫,却忽然着了火。
萧太后远远望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开始了!”
这些人,怎么就学不乖?
赫连珏、谢元夫妇,可是从岭南那等蛮荒之地杀回来的。
他们经历过大起大落,见识过真正的地狱,回到京城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出击。看书喇
一本氏族志,让世家不再是铁板一块,整体的利益同盟出现了裂缝;
科举选士进一步削弱了世家的垄断;
长安新城、亲征突厥,彻底削弱了八大勋贵的兵权;
还有谢元的“女主临朝”,更是直接打破了朝堂的固有格局。
原本的三相主导议政堂,变成了现在的五相分权。
还有三省六部的官员,也因为女侍中的搅局,变得不再“铁板一块”。
……许多先帝都没有做到的事儿,都被赫连珏、谢元这对夫妇实现了。
比如削弱相权,当初先帝也想利用增加宰相的人数,削弱崔、郑等世家出身的宰相们对朝堂的掌控。
先帝提拔了一个白丁宰相贾易。
贾易起初还是很给力的,上台后,就是一通嘎嘎乱杀。
但,贾易很快就飘了,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最终导致了汤泉宫变。
帝后汲取了教训,没有贸然增加宰相人选,而是来了个皇后监国,让宰相们自行脑补——帝后会为了权力而反目成仇。
呵呵,那对夫妻,可是结发原配、患难与共。
怎么可能轻易就反目?
萧太后事后进行“复盘”,严重怀疑,赫连珏让谢元监国,这本身就是一个局。
崔弘、王禹等三位宰相,都栽掉了坑里。
如今,议政堂不再是以三相马首是瞻,顾恒这个中书令,慢慢成了领军人物。
“……或者,也正是帝后的步步为营,让某些人感受到了威胁。”
比如崔、王、郑三位宰相。
他们出身世家,几百年的经营,在宫中肯定安插了不少眼线。
哦,对了,还有外面的黄教。
萧太后久居深宫,又与帝后不甚亲近,应该对外界没有太多的了解。
但,别忘了,萧太后可是一个从战俘女奴爬到太后宝座的女人,她的底牌,她的能力,超乎人的想象。
就算没有宫外的三皇子、白果等人,萧太后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所以,京中的很多消息,都瞒不过萧太后。
她将这些消息汇总,仔细分析,大胆推测,便得出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萧太后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次的事故,极有可能又是帝后布的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