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国库共计收入2894万贯!”
“其中,租庸调:粮58万石,丝:6万束……折合铜钱共计1429万贯;户税:183万六千余贯;地税……”
被问到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南陵半点磕巴都没打,就直接说了出来。
宽敞的大殿上,只有女子清脆的声音。
“南陵郡主果然好记性!想必一定记了许久!”
崔弘待南陵说完,便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谢皇后暗中作弊,故意把考题告诉了南陵。
而南陵需要做的,就是提前把答案背下来就好!
不只是他,朝堂上的许多大臣都有这样的想法。
谢元;……死鸭子嘴硬!
也就这点儿耍嘴的本事了!
南陵看了眼谢元,谢元冲着她微微点头。
南陵仿佛平添了莫大的勇气,她转过头,提醒崔弘,“崔相公,请叫我郑侍中!”
崔弘:……不过是个儿戏一般的“女侍中”,居然还被这些女人当真了。
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崔相公这话,是话中有话啊!”
谢元开口了,她瞥了眼崔弘,缓缓说道,“那本宫再问个问题,国库去年岁入58万石,此次圣人出征,动用了30万石,还剩下多少?”
崔弘&户部尚书&诸多文臣们:……
这也是问题?
稍稍读过书,学过算数的人,都能算得出来啊。
不过,很快,大家就明白谢元的意思——
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身并不难算,58-30=28.
谢皇后真正想问的是,既然还有28万石粮食的盈余,为何小小一个河阴县的冰灾,却无钱无粮赈济?
问到这个问题,户部尚书就有话要说了。
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双手抱着护板,沉声道,“回禀娘娘,账面上,似乎有二十八万石粮食的盈余。”
“但,户部钱粮,绝不是简单的账目。”
“皇后娘娘没有处理过朝政,可能不知道,每年京城的太仓,除了留足京城百姓以及京畿卫率的存量外,还要预留出调拨给诸州的平仓……”
所谓平仓,就是地方官府建立的官仓。
平时在粮价低廉的时候,购入大批粮食。
粮价过高或是遇到囤积居奇的奸商,就会开仓放粮,平衡粮价。
若是当地或是附近有了灾情,也会开仓赈济灾民。
京城调拨给平仓的,大多是铜钱,但有时也是粮食!
反正吧,户部尚书一通说,直接表明:去年岁入的粮食、铜钱等都花得七七八八。
而京城太仓的粮食,决不能轻易动用。
这是京城的根基!
若是再出现之前突厥小王子围城的情况,京城上下都还指望着这个粮仓呢。
河阴县的灾情虽然严重,但还绝对到不了动用太仓存粮的地步!
“洛州、峡州等地呢,应该有足够的存粮把。”
谢元没有计较户部尚书刚才话语里的讥讽,轻声说了句。
其实,在谢元提到洛州、峡州等地的时候,朝堂诸公便知道,谢皇后绝对不是不知道大周粮食储存的情况。
因为洛州、峡州等几个州郡,便是朝廷在地方上设置的平仓。
河阴县所在的州府也有平仓。
但,刚才人家户部尚书也说了,那个州府的存粮被户部抽调给了赫连珏!
幸而,大周朝幅员辽阔,统一南北后,治下有十几个州郡。
而先帝设置的平仓,有八个之多!
少了一个河阴县,还有七个平仓呢。
总不能这些粮食,也都不能动用吧。
户部尚书:“不能!这几处的平仓粮也不能动用。”
说完这句话,户部尚书觉得语气太过生硬,担心会引得谢皇后撒泼。
他赶忙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说道:
“倒是南方的几个官仓,可以调拨一些粮食!”
“皇后娘娘请放心,卑职已经派人去南方,定会想办法调集赈济灾民所需的粮食!”
谢元:……当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好骗?
大周朝八个平仓,谢元却只提到了三个,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三个地方距离京城、距离河阴县都比较近。
救灾如救火!
早一日,就能多救下成百上千的人。
若是太迟,河阴县要么出现大批难民,要么就索性造反!
虽然河阴县不大,就算真的造反,也不会危及京城,危及整个大周朝。
但,这是谢元监国后,遇到的第一个灾情。
也是她正式独立处理的第一件事。
办砸了,还引发了叛乱,呵呵,都不用满朝文武攻讦,谢元自己都没有脸再坐到朝堂上。
处理朝政可以,但一定要躲在后面。
最好是再弄个屏风!
女人嘛,哪怕监国,也要有该有的样子!
“这样多麻烦!何不先把洛州、峡州等处的粮食借用一些,等从南方运来的粮食,再将两处平仓补上?”
谢元非常好商量,此路不行,就跟臣子们商量绕个路。
“不可!”
户部尚书见谢元这么好说话,居然忘了刚才自己是怎么被谢元弄得无地自容。
他居然又一次坚定地拒绝了!
当然,说完这个“不”字,户部尚书赶忙解释:“皇后娘娘,臣绝不会故意否决,实在是另有内情!”
“陛下出征,虽然带了30万石的粮草,但粮食运输过程,难免会有厌恶、意外等情况!”
“另外,臣只是给圣人准备了十个月的用量!”
“若前方战事不顺,作战时间延长,粮食肯定不够!”
“圣人御驾亲征,阵前作战等事宜,臣等无能为力,但粮草,微臣必要确保!”
户部尚书直接把艰难的选择摆在了谢元面前——
一边是你的丈夫,打仗需要粮食;
另一边是你听都没听说过的河阴县,需要粮食救灾。
军情和灾情,都很严峻。
尊卑亲疏都摆在明面上。
皇后娘娘,您就自己选吧。
谢元:……抱歉!我一个都不选!
“五年前,先帝征讨突厥,共计消耗了多少粮食?”
谢元直接丢出一个问题。
户部尚书又傻眼了,不是在说河阴县的灾情,以及当今圣人的御驾亲征嘛,怎么又扯到先帝那儿去了?
还有,五年前出兵的粮草消耗,我、我哪里记得?
谢元勾了勾唇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李尚书,不记得了?是不是要回去翻看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