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珏深深地看着谢元,他没想到,谢氏思虑的竟这般周到。
有这么一个未雨绸缪、精于算计的女子做妻子(伙伴),赫连珏莫名觉得安心。
“或许,孤可以试一试!”
赫连珏心里这般想着,便也说了出来:“谢氏阿元,孤可以相信你吗?”
谢元愣了一下。
她嫁给赫连珏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两人相处的时候,赫连珏基本上都是叫她谢氏或王妃。
偶尔心情好,跟她开玩笑,还会戏谑地尊称一句“王妃娘娘”。
但,“谢氏阿元”这种连名带姓一起叫的情况,却极少出现。
谢元记得很清楚,新婚那日,在东宫,赫连珏曾经这么叫过自己。
那时赫连珏被废,又被谢家暗搓搓地换了新娘,整个人都处于愤懑、扭曲的状态。
他没有迁怒与谢元,却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
今天,是第二次!
谢元收敛心神,紧绷心弦,她知道,赫连珏应该是要跟她“摊牌”了。
谢元先是谨慎地看着赫连珏,然后缓缓点头,“殿下,我已经是您的王妃,夫妻一体,休戚与共。”
“我觉得,在利益上,你我是一致的。”
所以,她谢元是值得信任的人。
“好!孤暂且信你一次!”
赫连珏定定的看着谢元的眼睛。
片刻后,他忽地扯了扯嘴角,“其实,就算孤不说,想必你也猜到了什么。”
“……暗卫!”
谢元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她更想说“私兵”。
因为暗卫再牛逼,也只是躲藏在黑暗中的幽灵。
要造反的藩王,可以靠着自己的私兵成功,但绝对没有说是靠着暗卫踏上皇帝宝座的。
赫连珏的薄唇勾勒出更深的笑纹,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满都是赞许。
不愧是他看重的王妃,就是聪慧、敏锐。
赫连珏没有说谢元猜的对与不对,以他现在跟谢元的“感情”,还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他能够主动点破,并对谢元的猜测保持沉默,就已经是非常信任谢元了。
再多的,他不能说。
“殿下,您要让臣妾做什么?”
谢元有点儿紧张,不难怪她经不住事儿,实在是“造反”什么的,太严重了。看书溂
这已经不是掉脑袋的事儿,而是一死一族谱。
谢元不是一个人,她有弟弟,有赵嬷嬷、谢庆等世仆,还有郑玉容、如意等娘子兵。
这么多人的性命系在她的身上,她必须事事都要慎重。
“过两日,咱们就要搬进王府了!”
赫连珏却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而是忽地换了个话题。
谢元暗自诧异,却还是乖乖点头,“腊月初六,殿下您选定的良辰吉日!”
“孤会与你们一起离开合县,但,进入月牙村的王府后,赫连珏就迷上了五石散,整日不是醉酒、就是癫狂。”
赫连珏淡淡的说着。
谢元仔细咀嚼赫连珏话里的每一个字。
赫连珏说完后,她便想到了什么,她顺着赫连珏的意思,故作愁苦地说道,“殿下服药后性情大变,打骂太监、宫人,奴婢们不敢靠近。”
“而妾身呢,蛮横善妒,怪您与贱婢勾缠不清,也不愿伺候您!”
“最后,只能把‘您’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赫连珏眼睛里闪过笑意,他就知道,谢氏最聪明。
离开合县,也就能暂时离开崔伯庸的监视。
赫连珏想趁机脱离众人的视线,去做些隐秘的事。
比如潜入山林里的隐藏军营,巡查暗卫们建立的地下基地,并亲自督查练兵等事宜。
他走了,“越王”却还要在越王府。
赫连珏有了之前酗酒的铺垫,如今再加上一个痴迷五石散,继而被药物控制着发狂,也就顺理成章。
一个癫狂的人,肯定不敢有人近身伺候。
谢元作为王妃,积极配合地找个体貌与赫连珏有些相似的人,都不用太像,就可以糊弄过去。
毕竟“赫连珏”吃的是五石散,就要披头散发。
一头乱发,遮住了赫连珏的盛世美颜。
只要不是站在近前,只要不细看,根本不会被发现异常。
“谢氏,你很好!”
赫连珏简直太满意了,竟十分直白地称赞。
许是心情好了,他多了几分温柔,向来倨傲、自大的人,居然也能为谢元考虑:“就是要受些委屈,凭白担一个善妒悍妇的骂名!”
这年头名声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太大了。
不说女人,就是男人,朝廷铨选官员,要么是看出身(九品中正制),要么就是看名声(举孝廉)。
名声坏了,几乎比死也好不到哪里。
“殿下这般尊贵,为了大业,都要被人骂做‘靠女人的废物’。妾身受这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谢元听到赫连珏的话,并没有推说自己“不委屈”。
怎么能不委屈?
委屈肯定有,但,也要看这样的委屈值不值。
谢元就是要让赫连珏知道,她为两人共同谋划的“大业”做出了牺牲。
不过,谢元不会一味地强调、卖惨,她很懂得说话的技巧——
“且,只要殿下心疼妾身,相信妾身!外人如何评论,妾身并不在意!”
赫连珏轻笑出声,“好!孤会记得你的好!”
他确实睚眦必报,可他也赏罚分明。
谢氏对他付出良多,将来……他定不会辜负了谢氏。
他也会信任谢氏!
……
崔伯庸的生辰宴过后,有关“越王惧内”的流言,慢慢在越州、京城等地流传开来。
外面议论纷纷,王府却一切照常。
腊月初六,谢元大张旗鼓地指挥家仆们搬家。
赫连珏一身广袖长袍,头发披散着,手里拿着酒壶,一边走,一边往嘴里灌酒。
多福扶着他,主仆俩踉踉跄跄,形容很是狼狈。
崔伯庸派来监视的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再次撇嘴:
“这废太子,算是真的废了!”
暗自唾弃,这人也就没有紧密跟踪。
赫连珏上了牛车,换了身衣服,便趁着人多眼杂地离开了越王府的车队。
黄甲、黄乙等暗卫,早就在角落里等待多时。
见到自家主子,赶忙迎上去,片刻后,十几人便迅速出了合县的城门,朝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山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