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并不清楚。”徐庆之如实回答。
这下,木离有些尴尬了“啊?哈。——哦。那小子原是个浪荡子弟,后因故发愤图强,我原以为,这种浪子回头的故事会很有知名度呢……”
徐庆之苦笑“或许北道宗其余子弟晓得木恭人兄弟。只是晚辈穷经爱书,反倒不怎么听闻窗外事。”
木离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我想说的是,你可晓得是什么让他发奋图强?”
徐庆之无奈接话“我想,是不知道的。”
木离带着哭笑不得的感觉说道“这倒要从太一宫说起。”
徐庆之一滞。
岑参有诗言: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可见愈在高处愈不尘。
若说徐庆之为何有这等感慨。——那不是废话吗?
明明只是在说浪子回头的故事,转头却论起了太一宫。也只能说,木离的身份太高,像他这等人言谈时总免不了“出世界”。
毕竟其本人已在“虚空”了。
这话题倒也激起徐庆之的好奇。
木离见目的达到,主动开口道“太一宫不是传说,不过它倒是建立在传说上的。——你还记得上一届天下大比取消的事情吧?”
徐庆之点头应道“是因为千寻谱张氏族人张之林盗取了开启太一冢的龙鳞。后来张家家主张道在南郡寻回龙鳞,亲手处死张之林。”
木离摆手“不要叫太一冢,那只是个阵法。——而且张之林没死。他进入了太一宫。”
徐庆之无水自呛,连咳数声,颇为失态地吐出一句话“啊?”
木离却很平静“太一宫建立之初的作用之一,本就是令天下人都可进入。没什么稀奇的。”
徐庆之面皮微抽“可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哦,现在有了。有人进去了。”
木离点头“另外一个,是南郡的修士。现在来看,是顾家子弟。”
徐庆之不知道南郡顾家。
但他知道顾玉成。
眼下仁皇省遭妖国九祖染指,打的不是哪个阴阳尊者的旗号,而是顾玉成这个名字。
一个悟道境修士的名字,却成了一省人心所向。
徐庆之为此曾特地调查过顾玉成。
顾玉成最早化名顾文月,行走于世。
他曾加入仁皇省圣齐宗,效力于钱家,并参加宗门比试。
曾在肖、钱两家至强修士变动之际任宗内商街之主。
也曾与肖、钱两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接触过。
传言说,顾玉成后来畏罪潜逃,放弃了旁人眼里的大好前程。
传言里只说畏罪,没有因果。
经过徐庆之进一步调查,却发现另有隐情。
顾玉成参加宗门比试时,年少轻狂地喊出“坚守气节,是尊严的赞歌”。
不单单响亮地喊出了口号,更令肖家麾下一个摇摆不定的长老转投钱家。做出了漂亮的成绩。
试想一下,屈头缩脖活了几十年,甚至是大半辈子的普通修士,突然见到一个同样普通的修士,同样无根无势的弟子,同样并不过分妖孽、不超群天才的家伙。
这样一个和大多数人相差无几的家伙,取得了功绩……
无论怎样,也会心有触动吧?也会有所向往吧?——就这样,顾玉成在两家修士中都有了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
而获得奖励,掌管商街后,无论是出于自我需求,还是发乎善心,顾玉成在整改商街时,都实打实地为无势无权的散修争取到了利益。
徐庆之深知,神农氏尝百草,最重要的原因,很可能是为了提升自身的炼药能力。
可他也切实造福了苍生。
有时候,人们不惮以最恶毒的心猜测你。但有时候,只要你做出行动,人们也会以最公正的心拥护你。
不论怎样,神农氏得到了千秋万岁的赞扬。而顾玉成,则受到仁皇省的散修爱戴。
不局限于圣齐宗。——好人好事,未必传不出门。
徐庆之不清楚顾玉成与钱家以及肖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但他清楚,人一旦获得名望,要么做他人掌下傀儡,要么寻求合作,要么迎刀向死。
顾玉成那时已经具备了不小的名声。这就是他的怀璧之罪。
以徐庆之掌握的信息来看,顾玉成本应十死无生。——据说钱家当初甚至派出了一个名叫林溪午的凝鼎境修士,追捕顾玉成。
只是有人以死救生,以命赎命。
三人命散,顾玉成一人逃生。
当初看到这个结果,徐庆之便将顾玉成这三字重重压在心头。
徐庆之想看看,顾玉成到底是曹操那般枭雄,还是刘备那等人君。
绝不会是个凡人。
顾玉成提着孤影,离开仁皇省。走前,将他的名字烙在了仁皇省那片土地上。
散修们都说他是无辜的。也都怀念着他的恩德。
即使并非人人都曾受恩于他。
至于肖、钱两家的普通弟子,偶尔也会唏嘘地想起,曾有那么一个人,狠狠打脸那些看不起普通人的纨绔子弟。——而后又想起自己普通修士的身份。愈发难以忘怀。
诗言,“世上荣华难保,古来名节如新。”
人有生死,名节永新。
一个在名门世家眼中随手抹除的修士,却能在一省散修、一宗弟子中有此等威望。便是因此。
木离明白徐庆之为何沉默,他恰到好处地再续话题“顾玉成从太一宫中出来。在中天省参与拍卖会。然后…把我那孙儿坑骗了。这才有那臭小子发愤图强啊。”
徐庆之失笑“人生无常。——愿意回首,是好事。不回首,不知灯火阑珊处,那人却在。”
木离点头“只是为争这一口气,执迷不悟。那小子,现在还恨着顾玉成呢。恨他骗了自己。”
徐庆之颇生感慨,感慨之中,忽然自惊,犹豫片刻,迟疑着问道“如果我没记错,四大宗门曾发布过缉拿心魔的通告。其中提过……”
“心魔杀害的修士里,有一名参与拍卖会的顾姓修士。是吧?”木离替徐庆之说出疑惑。
徐庆之点头。
“嗯…那就是顾玉成。顾玉成就是心生魔念的修士。”
徐庆之当场就把大脑典当到山海经去了。
“啊?!”
徐庆之呆愣当场。
“啊!”
不知过了多久,徐庆之惊叫一声,回过神,呢喃道“若是这样,岂不是…”
“放心,我们早知道顾玉成的情况。——他身世有些特殊。哼,当初东皇太一那老东西还跟我们卖关子。
总之那小子有克制心魔的办法。同样也不是无端杀人。这些细节,我们都有调查清楚。”木离安抚道。
徐庆之顿生哀叹“闲谈揭大事,漫话说绝密。木龙主真是害惨我了。和你说话,心脏有负担,指不定就听到什么惊人事实。”
木离安慰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徐庆之虽被真相惊到,但好在接受能力强,沉吟片刻,就缓过来了。
他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绝难直接影响或改变现今局势。
木离让他知道这些事情,是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反应局势的变化。从而更适当地提出应对之法。
这是一种信任。
徐庆之决定不辜负木离的信任,刨根道“所以,您撤销了关于心魔的悬赏。”
木离点头。
“那么,关于太一宫的事情……”徐庆之显然打算继续问底。
木离抬头“来人了。介绍一下,这个光头是……”
“木龙主!”一个洁白郁美的…光头气得面色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