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
银白星月装饰夜空。
橙黄灯火点缀城市。
灯光的数量可以直接反应热闹程度。深幽小巷偶见明灯,喧嚷街楼则金碧辉煌。
玉桦市的东南方有一片森林,深处耸立着一栋高得仿佛要摘取星辰的大楼。
与之相比,城市中心那座四百米的铁塔也不过像是一房矮阁。
许多年前,当这座城市中尚未竖立一栋栋高楼大厦的时候,住在城市边缘的市民常常远眺着这栋仿佛与世隔绝的高楼,也怀疑过它是不是什么废弃的科技基地。
时间一久,高楼被视作自然背景般的奇观,除了初来乍到的旅客,也没人去在意了。
……
森林深处的高楼像一位沉默的巨人,静默地守护在城市旁。
四下一片漆黑,仅有那条通往城市的小路上有零星灯光亮起。
楼顶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连护栏也没有。
有个人站在楼顶的边缘,俯瞰着极远处那抹橙黄的光芒,大概是觉得站累了,便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双腿悬在半空中,仿佛坐在云端。丝毫没有在意若是一个不慎,自己便会体验一场自由落体运动。
他凝视着的那片橙黄,便是玉桦市的中心,繁华热闹程度自不必说。
相比之下,森林深处这栋偏远的高楼里,却只有他一人。
这整栋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
常人或许会觉得寂寞,但柏咫涯已习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来独往,自然不会有任何不适。
高处不胜寒,是对那些平日里生活在低处的人来说的。
此时正值初春,凉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与披在后背的黑发。
视线从远处的城市中心移开,他抬头默默遥望着空中的新月与繁星。
夜乘凉风算是他目前短暂的十七载生涯中难得的一个兴趣。
夜很静,不知过了多久,几滴雨点落在他的脸上。
柏咫涯收回了视线。
他站起身来,仿佛长叹般呼出一口气,伸出脚,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从楼顶落了下去。
……
……
世界是多面的。
明亮的、可以在人前展现的占大多数,但永远不会是全部。过去如此,今后亦然。
与世界上别的国家及地区一样,这个国家也有地位高高在上,但却几乎不会在世人面前作出夸张举动的存在。
他们的根源是自身所处的家族,被现代的普通民众称为「贵族」。
再往前推三百年,那时候的书生学士私底下非常恭敬地称他们为「地只」。
这个称谓也影响到了后世。
于是今人在称呼具体的某一个「贵族」家族时,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只”字,便是以示恭敬的意思。
没有同样姓氏的贵族,至少没有同时存在过有两个姓氏一模一样的贵族。
就现在来说:
提起“董只”,人们便会联想到高贵瑰丽的鬼百合。
提起“魏只”,人们便会联想到十二把锋利的长剑。
提起“贾只”,人们便会联想到前不久他们与当地新任的政府领导会面时,在媒体镜头前,一位位贵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愚弄神情。
……
短则五六百年,长则千余年。期间一直兴盛不断的家族才有可能成为贵族。
至于这个权利是谁给的,由谁来作出判断的,平民自然是永远都别想知道了。
有人说他们在振兴国家,有人说他们在引领民族,也有人说他们在暗中着保护这个世界。
究竟如何呢?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至少他们绝对不是在挥霍钱财,肆意妄为地生活。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数千年来,神秘而高贵的贵族们一直以实际行动证明着这句话的正确性。
……
……
玉桦市,由一霞区、百叶区、长水区、东澜区、常亟区共五个城区组成。
柏咫涯没有特意去记,他没有在这座城市里溜达游玩的打算,住所与学校两点一线更符合他的行动规划。
他平时并不住在城市外的高楼中,每逢长假他才会回来待一会儿,在处理完一些琐事后待在的105、106两层书楼内看书。
尽管他很钟意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但他毕竟还是个学生,所以就算不住校,也得住在学校附近。
不然每天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这个国家的平民规定学习生涯共十五年。
六到十岁就读初学,十一到十五岁就读中学,十六到二十岁就读高学。
期间,在高学正式开始前有两年的考察时期。
这两年学生将暂时待在高学中,通过各项考察,因为流程繁琐,往往几个月才能完成一项,这两年内学生的休息时间也相当多。
两年后,也就是当学生还未满十八岁时,便要选择自己的专读方向,确定后三年的学习方向。
柏咫涯目前十七岁,再过几个月便要满十八周岁了。
在去年年末,他选定了自己的专读方向后,来到了新的环境开始自己最后三年的学习生涯。
他就读的高学学区地处城市中心偏西一些的百叶区。
他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春日升起,他正步行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人流来去匆匆,其中许多都是与柏咫涯同校的学生。
三两成群,彼此相识的学生们三言两语的说着什么,基本都是谈论自己假期里干了些什么之类的琐事。
平平无奇的上午,被一辆呼啸而过的高级黑色轿车打破。
短暂的沉默后,周围的学生开始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我服了,都专读了还有人接送。”
“我记得这条路是不让普通车辆通行的,那个不会是「贵族」吧。”
“真的假的!贵族跟我一个学校?!你说我身价是不是也高起来了!”
高档的黑色轿车行驶在常规车辆不能通行的大道上,畅通无阻。
车上坐着四个人,前排两人,后排两人。
前排左侧是一个戴着米色鸭舌帽的中年司机。
右侧副驾驶上的是个年轻男子。
他闭着双眼,神情沉稳,黑发被整齐地梳到脑后,右手靠在车窗边扶着自己的前额,左手放在右手上臂上,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
后排坐着两个面容酷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女,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与路上的学子们相仿。
左边的少女望着窗外,神情柔和,气质温婉文静,一头漆黑亮丽的长直发在腰间处用极为古典的发带束起。
右边的少女留着一头齐颔短发,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双眼睁得很大,黑白分明如同棋盘,气质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车内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细不可闻。
“哥哥。”
左侧那位气质温婉少女发出了轻柔的声音,但在安静的车内异常明显。
“我们要主动去拜访这所高学的校长吗?”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哥。”
右侧那位严肃认真的短发少女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年轻男子无奈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停止了敲击,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万一他还联系了别的家族呢?”温婉少女问道。
年轻男子平淡说道:“四十年前,这座高学建成之时,家里的长辈们便开始盯着这里,周边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整个百叶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就算那个校长真的联系了别的家族,也休想在我们的地方下手。”
气质凛冽的短发少女思考片刻,问道:“这块地方是谁负责的?”
“我。”
说话的人是中年司机。
车内重归安静。
……
……